刘渊?怎么一下子扯到了刘渊头上去了?他远在左国城做他的匈奴五部大都督,怎么说也和介休城的平胡行动没有半点关联吧。√23S.COM更新最快刘柘愕然抬头看了看坐在一旁的郭璞,却见他云淡风轻的脸上没有显露一丝一毫的异色,他满怀疑惑地又扭过头来偷偷看了眼刘越,心中不由得一动,一个从离石城传出来的流言顿时浮现在他的脑海。
难道那个传言竟是真的?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刘柘惊愕之余在心底暗想道:一个是贵为建威将军、身居五部督统、爵封汉光乡侯的匈奴胡人,一个是恶名贯满邻里、宗族远隔千里、资粮仅能自给的治书纨绔,这两人之间怎么会演绎出一段无所不用其极的生死之斗呢?
想到这,刘柘心头的疑惑和不安越发厚重起来,抛开刘越对他的亲任和器重来看,他也觉得他有必要给自己这个同源同种的族人提几句忍辱负重的忠告,但一来事未说破,仅凭自己的臆断就开口劝谏,难免会让双方都陷入尴尬的境地;二来,话语间刘越已成竹在胸,神情里郭璞也未置可否,自己身处事外却要强预其中,实在是有些不合时宜。
就在刘柘为此踌躇难决时,眼前那位中尉司马略带些沙哑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是的,你所听到的传言大部分都是真实的。”刘柘的心事被他一语道破,心头一震,不由得抬眼朝刘越看了过去,却见他此时正背对着自己,用低沉的嗓音说道:“在离石城时,酒商王勋就是受了他的指派,在刘家老宅中用五石散惑乱了我的心智,用一个高丽婢谋夺了我家的房宅田产,还差一点让我在汹汹的指责中吐血而亡。”
“不单单是在离石城,”刘越缓缓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刘柘和郭璞,吸了口气接着说道:“就在昨晚,就在离我所站之处不远的妙珍轩里,一个来自左国城刘聪府上的晋人女子,假扮成前往晋阳为东嬴公贺寿的舞姬,企图用牵机药将我杀死在床榻之上。”说着,刘越的手掌在另一条手臂上的红肿处略略拂过,原本平淡而沉闷的语调里混进了一缕狂躁的气息:“然而直到现在,从靳府到妙珍轩,也没有一个人给过我半句话的解释。”
“昨晚的宴席上竟然有刺客要谋害司马?!”刘柘闻言一惊,大叫道:“属下请命与空桐机各统兵前往靳府和妙珍轩,擒其头目,拿回县狱中严加拷问。”
“擒自然是要擒的,不过不要急于一时。明日我们就要用兵千亩塬,眼下城中的安稳对我们有利。”刘越摇了摇头道:“至于拷问,就没那个必要了。于私而言,刘元海已与我互为仇敌,虽然我不太清楚其中究竟有何原委,但此事的的确确是真实无疑的,他既如此咄咄逼人,刘某也只好奉陪到底了。”
“况且,抛开私怨不谈,于公而言,我与刘渊也难免势成水火。”刘越慨然轻叹道:“不单单是我刘越,整个大晋朝两千五百万晋人都应视此休屠各胡为虎狼之仇。”说到这,刘越停顿了片刻,深吸了口气沉声道:“昔日祸乱天下,荼毒中原者,必匈奴人刘渊也!”
“这……司马未免太高看他了吧。”刘柘瞠目结舌地看着刘越,过了好半天才从他方才的那番话里回过神来,用颇不以为然的语调说道:“当今虽天子暗弱,女主临朝,但内有张茂先、裴逸民等重臣相辅,外有西河王、东嬴公等宗室拱卫,四方虽偶有小患,但总体来说终是安定承平的,且匈奴内附中原多年,眼下虽有五部之众,但人皆编户,王庭早空,刘渊一介丧家之犬,所倚者不过是一都督虚名而已,有何能力可使天下骚然不安?”
“贞干兄所言者,时也;刘司马所虑者,势也。”久未出声的天师道徒郭璞喟然长叹了一声,幽幽道:“时易见而势难明,故世人常言:审时者智,知势者哲。刘司马对天下大局之所见,既明且哲,已与我道门秘术所窥之事不谋而合矣。”
“郭先生此言何意?”刘柘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失声叫道:“莫非……”
“不错!天下将乱,兵戈虽始于萧墙之内,但祸乱必起于并州之胡,何人应之?除五部匈奴之外别无其余。”郭璞用毋庸置疑的肯定打断了刘柘的问话,随即背起双手踱到堂前的木栏旁,仰望着头顶阳光明媚的天空,缓缓说道:“文者,象也。天先垂文,象日月五星及慧李,是以道门中人往往观乎天文,以察时变。时下紫微暗淡,四维散乱,井宿中天狼光耀中天,落于并州分野,弧矢暗淡,时隐时现,正合了刘司马之断言。”
“既然如此,刘司马何不将此事上奏朝廷,”刘柘这话一出口便觉察到了自己的急躁,不由得硬生生地掐断了后续的,红着脸嗫嚅道:“就算朝廷不能以猜忌谋诛刘渊,但至少会对其有所防备,不管怎么说,总也好过我们在这左支右绌地劳神费力。”
“刘渊有枭雄之资,早在洛阳为质子时,就曾广结朝中权贵为保命的手段。昔日先齐王司马攸曾劝谏武帝诛杀刘渊以安定并州,但王浑却对此横加阻拦,终使刘渊安然返回了左国城。”刘越冷冷地说道:“而今刘元海坐拥五部,勾连诸侯,司马氏诸王无不想引匈奴人为自己的羽翼,哪里还会有人去顾忌他是否有不臣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