羯人能不能以一敌鲜卑之众支雄不敢断言,但他知道,夔安向来是个要强的人,他之所以不调用骑兵协助突围,一个的原因在于他希望通过自己的浴血拼杀在羯骑中立起自己不亚于桃豹的勇武和威望。23S.COM更新最快因此,他从夔安的意气和犹疑里清楚地感知到了接下来将会面临一场怎样惨烈的殊死拼杀。
要战便战吧!自从随夔安和桃豹一起从主家逃出来流落到并州为盗贼流寇时,自己早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支雄心中猛地生出一股沛然莫御的悲壮感,他扭头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双手死死地握住手中冰凉的环刀,一双鼓得像死鱼一样的眼睛里顿时闪动起绿幽幽的光芒。
四下里燃烧着大火开始一处接一处地熄灭,浓浓的黑烟从一堆堆的灰烬里升腾起来,在晚风的吹拂下萦绕在营地里迁延不去,像极了一团团张牙舞爪着飘忽不定的魔鬼。突然,又一支带着火光的鸣镝呜呜地尖啸着划破暗夜钉在了夔安的脚边,紧随其后的金属破风之声再一次如雨而至。
“随我冲出去!”夔安红着眼看了看因竭力避箭而乱成一团的十来个族人,沉声闷吼道:“冲出去缠住他们!打垮了鲜卑人,塬上的牛马钱粮任你们取用!”说罢,他也不上马,猫腰提着环刀,像头豹子般率先奔了出去。众羯人见主将如此,无不捶胸顿足地抽刀紧跟在他的身后,只留下几个中箭了的倒霉蛋滚倒在地上哀嚎不休。
越过被火烧塌的拒马,羯人一行就彻底暴露在了浓密的烟障之外,深吸了口塬上清新的空气,夔安觉得此前的遭遇简直就像梦一般让人难以置信,他抬头往前望去,一排高大的鲜卑骑士已然近在十来步之外,眼见对方似乎还没有行动的迹象,夔安心中大喜,往前飞奔的速度越发地快了起来。他知道,步卒不足虑,骑兵才是威胁,只要距离压缩得够近,对方就无法展开马力,也就发挥不出骑兵压制性的优势!
近了,更近了,奔在最前面的夔安已然能在幽暗的光线下看到敌人脸上故作平静的神态!他阴冷地一笑,蓄力于两臂,狭长的环刀在身前一横,仿佛已在迫不及待地想着痛饮那颗秃发头颅下滚热的颈血了!
就在羯人一鼓作气准备贴身肉搏的当口,对面阵上的敌人终于动了,十来骑骑兵齐齐一拨马头,竟在行将接战的最后一刻避开了对方冲击的锋芒,飞快地往左右两边散去。惊愕莫名的夔安惊恐地发现,此刻挡在他们面前的人瞬间便换成了那两队立在骑兵背后的步卒。这些步卒面前立着块半人高的大盾,身上穿着套土黄色的皮甲,手中斜柱着杆五尺许的长枪!
革甲,大盾,束发,短须!这些步卒不是鲜卑人,他们是晋人!鲜卑人竟和晋人联手了?!夔安心中的惧意潮水般涌起,他无暇去思考这中间究竟出了什么问题,猝不及防之下,他硬生生顿住了前冲的身形,转过身声嘶力竭地向紧随在后的部众发出了一道随即便让他后悔不迭的命令:“停下来!停住!”
指令虽下,但挟狂躁而来的羯人们哪里是他仓促间的一句话就能喝止得住的?冲在前头的几个人好不容易勉强压下了脚步,后面停不下身来的同伴便径直狠狠地撞了上来,一时间,这一小队熬过了大火炙烤的羯人才与对手打了个照面就被自己人撞成了个七零八落。等他们好不容易爬起身来,却发现对面步卒手中长枪的枪尖已几乎要逼到自己的头顶了。
“滚开!”夔安跳起身来,手中环刀一挥,狠狠朝身前一名步卒劈去,厚厚的木盾被一刀砍成了两段,盾后的步卒吃了一惊,忙弃盾暴退,长枪端平往回一收,照着夔安的胸前用力扎了过去。夔安见来枪颤而无力,嘿嘿狞笑了一声,伸臂抓住枪杆朝后一带,持枪的步卒顿时被他一把拖出了队伍。
“去死吧!”夔安一声暴喝,飞起一脚将那步卒踢出老远,他将夺来的长枪一横,用尽蛮力合身朝前方一撞,惊呼声中又有三四个步卒被他一枪击飞出老远,原本如墙一般的队列顿时被撕开了一条大口子。晋人果然是不堪一击的,夔安看着想要堵住缺口却又不敢上前的第二队步卒,轻蔑地冷笑了一声,对自己方才表现出来的惊慌颇觉懊恼。
他知道,鲜卑人没有选择与自己正面对抗,那就说明他们并没有发现自己还隐藏着一支武力强悍的骑兵,眼下他们既然想用晋人步卒来消磨的战力,那自己就可以将计就计,先集中兵力将晋人彻底屠灭,再召来骑队清剿剩余的鲜卑人。这样一来,自己想要在骑队面前耀武立威的效果虽然会打点折扣,但至少能万无一失地完成这次既定的行动目标。
况且,屠杀是提振士气的绝佳途径!夔安舔了舔嘴唇狰狞一笑:“唯有践踏在敌人的鲜血和残肢上的羯人,才会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
想到这,夔安睁着赤红的双眼扫了扫还没能结成新的盾墙的晋人步卒,就像一头狂暴的野兽残忍地盯着一群将要被撕碎的绵羊,他将弯折的长枪丢在地上,双手紧握住环刀狭长的刀柄,转头朝身后的族人大吼道:“随我来!杀晋人!”
就在羯人们听了这话捶打着胸口放声大吼时,牧场东头的暗夜里突然传来一声浑厚的角。角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