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话,他的心脏又承受不了身体的负荷,脸色迅速开始发灰,嘴唇乌紫,额头鬓角汗出如油。
“太医,太医!”史弘肇和郭威两人立刻跳起来,一人拉住刘知远了一只胳膊,上下活动血脉,同时扯开嗓子大声叫喊。
“陛下,陛下——!”太医头目王德福连滚带爬冲上前,从药箱中取出银针刺激刘知远身体上的穴位。手忙脚乱了好一阵儿,终于把对方又从鬼门关口给拉了回来。
谁料,刘知远却根本不领情。睁开眼睛之后,立刻用手一指王德福的脑门儿,厉声吩咐“来人,将这奸佞小人,推出去斩了!”
“冤枉,冤枉啊——!”太医头目王德福吓得魂飞天外,趴在地上,头如捣蒜。刘知远对他的哭喊声充耳不闻,扭头看着刚刚恢复了职位没几天的殿前指挥使李业,眼神深邃如冰。
殿前指挥使李业猛地打了个哆嗦,立刻冲上前,亲手拎起太医头目王德福,倒拖着出门。片刻后,远远地传来一声惨叫,素有大汉第一国手的王德福,彻底变成了一只糊涂鬼。
刘知远也不对任何人解释,点手叫过杨邠、王章和苏逢吉,喘息着吩咐,“讨平叛逆,南征北战,朕交托给了史、郭两位枢密。辅佐新君治理国家,庇护万民,却要有劳你们三位了。朕去之后,你们五个,就是朕的顾命五大臣。若承佑可辅,尔等请协力辅之。若承佑不是那块料,还望尔等念在朕曾经与尔等并肩厮杀的份上,先给他留一份富贵营生,然后再另立新君!”
“末将(微臣)不敢!”史弘肇、郭威、杨邠、王章、苏逢吉五人吓得面如土色,齐齐跪倒发誓,“我等必齐心协力,辅佐太子殿下。若违此誓,愿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行了,行了,朕不是在试探你们,朕是说的真心话!”刘知远欣慰地笑了笑,轻轻抬手,“都赶紧起来吧,朕还有别的事情没做,没时间耽搁。承佑,你过来,给五位叔父施礼,先谢过他们鞠躬尽瘁辅佐之恩!”
“是!”躲在人群后的太子刘承佑小心翼翼地走到床榻边,冲着史弘肇等人跪倒,行晚辈之礼。
五顾命大臣岂敢受他的拜谢?纷纷跳开半步,从侧面伸手相搀。刘知远却不肯松口,用目光逼着自家儿子拜完了三拜。然后才示意后者站在自己身边,继续艰难地说道:“他们都是为父的生死之交,大汉国今天的基业,为父跟你有份儿,他们几个也有份儿。所以,你今后凡是遇到为难之处,不妨多听他们几个的见解。切莫自作主张,随意而行。治国不比治家,治家你若是犯了错,顶多是损失些钱财,死一两个人而已。治国若是犯了错,就是成千上万人无辜枉死,白骨盈野!”
“嗯,孩儿知道了。父皇尽管放心!”刘承佑含着泪点头,温顺得宛若一只刚出娘胎的家猫。
“你知道就好,你知道,朕就放心了!”刘知远精疲力竭,闭上眼睛,努力积攒体力。但是很快,他就又将双目睁开,断断续续地补充,“可惜路远,你常叔父未能及时赶过来。否则,否则,顾命大臣应该是六位!不过,不过这样也好。他,他在泽州,距离汴梁没多远。你今后如果需要检视某项政令在民间的效果,刚好可以写信去问他。”
说到这儿,他又缓缓将目光转向郭威,带着几分不舍追问,“克功走到哪了?我还能见他一面么?”
“克功今天下午飞鸽传书,说今晚就能抵达黄河渡口!”郭威想了想,如实汇报,“但是末将见傍晚时浓雾乍起,恐怕,恐怕黄河上行不得夜船。”
“唉!”刘知远叹了口气,低声道:“朕,朕恐怕是见不到他了。朕当初一时气恼,就将他赶到了泽潞那荒芜之地,现在想起来,好生后悔!”
郭威不愿意让刘知远太累,摇了摇头,笑着安慰:“陛下不必多想。当初如果不是派了克功去泽潞任职,我大汉现今也不会又多出两块养民之地。况且克功做事从不按常理而行,真的入了朝,反而处处缚手缚脚!”
“若是这样,朕也算知人善任了!”刘知远闻听,心情稍微舒畅了一些。笑了抬了下手,冲着刘承佑吩咐,“但是你登基后,千万记得补偿于他。朕未来得及让他也做个顾命大臣,你却可以替朕赐他高官显爵!”
“是,儿臣记下了!”刘承佑心里头一百二十个不情愿,嘴巴上却答应得非常痛快。
“行了,你替朕送送各位叔父。朕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该安歇了。”刘知远将手臂轻轻放下,合上双目,低声吩咐。
“陛下请安心修养,臣等明日再来觐见!”众文武知道刘知远必然会有话跟太子私下说,纷纷识趣地行了个礼,倒退着向外走去。
刘承佑陪着笑脸将大伙送出皇宫之外,看看四下无人,连忙急匆匆地向回返。目的地却不是自家父亲的病榻,而是当值的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