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啊,乡巴佬!来啊,乡巴佬郑子明!我知道你在!我知道你来了。有种就出来给你我一决生死!”马延煦继续前窜后跳,片刻也不停歇。
他知道对手的主将是谁,他知道对手的名字,他甚至能猜到对手目前大致藏身方位。然而,除了漫山遍野的火箭,他却始终找不到对方的面孔。只能影影绰绰,看到有很多人站在不远处的山坡上,肩膀挨着肩膀,手臂挨着手臂,就像一堵巍峨的长城。
很久很久以前,在蓟州北面的燕山上,他似乎也曾经看到过同样的一堵。早已残破不堪,到处都是豁口。但是,过往旅人,却谁也无法忽略它,忽略它往昔曾经的威严。
“军主,军主,走吧,再不走,就会被人给生擒了!”有一名司仓参军打扮的文职,心里好生不忍。冒着被火箭射中的危险冲到马延煦身边,试图拉着他一起逃命。
马延煦却毫不领情,用肩膀狠狠将此人撞了个趔趄。然后一手持刀,一手提盾,两眼死死盯着着不远处的山坡,再度大声邀战,“来,杀我,杀我!我是都指挥使马延煦,我是大辽参政知事马胤卿之子,幽州苍狼军都指挥使马延煦。来,杀我。杀了我,尔等今日不杀我,马某日后定然卷土重来,将尔等犁庭扫穴!”
“完了,都指挥使大人彻底疯了!”几名文职幕僚,深一脚,浅一脚地跑过,搀扶起好心肠的司仓参军,快速追赶逃命队伍。
“马兄,赶紧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记室参军韩倬逆着人流跑上前,从背后抱住马延煦的腰杆。“走,别意气用事,他们不会现在就杀你。他们要的就是你方寸大乱。他们人少,不愿意跟咱们拼命,只想着兵不血刃!”
“放开我,放开我,我今天就要战死在这里!大丈夫死则死尔!”马延煦用屁股撞,用胳膊肘顶,摇晃肩膀,扭动腰肢,试图摆脱韩倬的羁绊。“我不能回去,必须有人为大辽国而死。我来做第一个,我以我血见证咱们对大辽的忠诚!”
“打晕他,抬着走!”韩倬扭过头,冲着身边的人大声吩咐。他不是自己赶过来的,他利用自家父辈的余荫和贴身行李中的银锭,招募到了足够的“勇士”。
一名勇士举起刀,用刀柄狠狠给马延煦来了一记。另外一名“勇士”弯腰将马延煦背起,撒腿就跑。
马延煦的家将和亲兵们如蒙大赦。也举盾护住各自的头顶,跟在韩倬身后仓惶逃命。可以不死的话,还是不要死的好。虽然在别人眼里,家将和亲兵,早就把性命卖给的东主,向来无惧于死亡!
“嗖嗖嗖,嗖嗖嗖,嗖嗖……”新的一排火箭夹杂着雕翎落下,追着亲兵和家将屁股,就像追逐着一群丧家之犬。
两名亲兵腿肚子中箭,嘴里发出绝望的惨叫。然而,这点儿轻微的伤势却不足以令他们摔倒。他们很快,就从惊慌中恢复了神智,徒手将火箭从小腿肚子上拔起,抛弃,然后,一瘸一拐地去追赶队伍。
“歪了,歪了,歪了!让你们射姓马的,你们射他的亲兵做什么?”铺满积雪的山坡上,忽然跳出来一个瘦瘦的身影,挥舞着角旗,满脸兴奋。“这么半天,居然连一箭都没射到他身上,你们真是一群废物点心!”
“巡检大人吩咐过,不要靠得太近,免得对方情急拼命!”
“巡检大人吩咐,莫逼疯狗入穷巷!咱们这些弓箭手,今晚以打掉敌军士气为目标,不必考虑杀伤多少!”
“他身边的亲兵太多!”
“射中了也没用,火箭破不了他的甲!”
黑暗中,有人七嘴八舌回应,声音同样兴奋莫名。
从开始对敌军发起打击直到现在,大伙没有一兵一卒伤亡。而对手,却已经全军崩溃。这样轻松痛快战斗,大伙以前从来没听说过,甚至做梦都不敢想象。
你只要对准敌军最多的地方,把火箭射出去就行了,甭管能否命中,也不用担心火箭是不是能刺破铠甲。而对手,则像一群羔羊般,奔跑,悲鸣,躺在雪地里装死,就是不敢发起任何反击。
“顺子,顺子,巡检大人有令。你部绕到前面去,用破甲锥射杀敌军!”一名传令兵,摸着黑跑过来,顺手递过一支令箭。
“叫我李都头!”瘦子一边夺过令箭,快速辩明真伪,同时大声抗议。“这是战场,不是在家!”
“是!李都头,巡检有令,你部绕路去前面射杀敌军。换破甲锥!”传令兵撇了撇嘴,站直身体,将命令再度重复。
“走啊,跟着我去杀贼!”李顺儿一个箭步跳上面前的石头,挥舞令旗,威风八面,宛若关公附体,李存勖重生。
“杀贼,杀贼!”九十余名儿郎齐声回应,声音不够宏大,却气冲霄汉!
“杀贼,杀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