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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治河(五)
“陛下,太子求见!”两名当值的太监快步入内,附在郭威耳畔,低声汇报。
“让他直接进来就是,求什么求?”郭威肚子里尚有余火未消,扭过头,沉声喝令。随即,又匆匆改口,“请,速请太子进来,顺便吩咐厨房弄些酒菜。朕已经很久没跟太子一起用膳了!”
“是!”太监们行了礼,匆匆退下。郭威自己,则收拾起纷乱的心神,惨笑着摇头。
孤家寡人,怪不得做皇帝的都自称是孤家寡人。如今昔日的老兄弟们各怀肚肠,满朝文武当中大多数也只顾着各自眼前那一亩三分地,真正能跟自己说上几句实在话,并且将自己当作长辈尊敬的,也只剩下了太子一个。而太子,却因为不是自己亲生,至今得不到王峻、王殷等一干老臣的承认,万一哪天自己驾鹤西去,这汴梁城内,恐怕又一次要血流成河!
不!他用力摇头,心中同时发出痛苦的悲鸣!
他不想杀人,尤其不想对老兄弟们动刀,哪怕明知道有些老兄弟,早就跟他不再是一条心。这么多年来,大伙相互扶持着,才走到今天。曾经并肩而战,也曾经为彼此遮箭挡刀。多年生死与共的情分,不该如此轻易就被权力给碾齑粉。君臣之间,应该有更好的结局。不应是动不动就拔刀相向。
他不想做第二个刘知远,更不希望自己的义子做刘承佑。刘知远临终前还算计老兄弟的滋味,未必好受。刘承佑宁可冒着无人可用的风险,也发狠将肱骨老臣全部杀光的举动,更是愚昧至极。如果这些事情再一次重复,他郭威起兵取代刘承佑,除了报家人血仇之外,还有什么意义?
一样的死不安生,一样的血流成河,除了将旗子上的姓氏从刘改成了郭,大周和后汉,哪里有半点儿不同。
“父皇,是不是还在为水灾而烦恼?没必要,儿臣这里已经有了一个切实可行的对策!”柴荣的声音从门口处传来,伴着微风与阳光。
“噢,我儿,你有办法了。赶紧坐,坐下跟为父说个明白!”郭威的精神顿时为之一振,站起身,迫不及待地发出邀请。
“儿臣见过父皇,愿父皇身体安康!”柴荣笑了笑,不紧不慢地给郭威行礼。
“安康,安康,你也安康!”郭威心里分明受用的很,却嗔怪着挥手,“起来,别多礼。都给你说过多少次了,咱们父子之间,用不着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儿臣今天要说的是国事,所以才郑重一些!”柴荣笑着解释了一句,快步上前,将一幅极为宽大的皮纸舆图,摆放在了御书案上,迅速展开。
一条长河在纸上跃然而出。孟州、滑州、澶州、博州、齐州、还有棣州、滨州,所有沿河州郡以及长河中下游的地形、地貌,皆画了个一清二楚。在几处水患严重区域,还用彩墨勾出了几个圈子,并且标明了一大串细小的数据。
“这是什么?”郭威的目光,顿时被彩墨所圈定部分吸引,皱了皱眉,低声道。
“蓄洪区,或者说,是借助这次水患,专门开凿出来的人造湖泊。雨多时,可以蓄水泄洪。天旱时,就可以取水灌溉附近的田土!”柴荣早就做足了功课,笑了笑,带着几分自豪解释。
闻听此言,郭威的眉头顿时皱得更紧,沉吟半晌,继续犹豫着问道:“那岂不是说,人要为河水让路?已经被河水冲毁的村寨,从今以后,将永远沉没于水下,不见天日?”
“不是所有吧,但至少一小半儿会是这样!特别是靠近黄河两岸的地段。”柴荣迅速收起笑容,低声回应,“但儿臣以为,朝廷根本没必要非跟河水争个高低。咱们大周,眼下最缺的是人,而不是田土!”
“这……”郭威的身体顿时一僵,随即,眉头舒展,苦笑连连。
魔症了,自己真的魔症了。只想到了黄河泛滥,吞噬了两岸太多的良田。却忘记了,历经七十余年战乱,中原百姓比起盛唐时,早已十不存一。眼下汴梁附近,还有大片大片的无主荒地没人去种,朝廷又何必冒着反复决口的风险,去跟黄河争那几十万亩已经被洪水吞没的土地?还不如留在那里,让其彻底成为一座座湖泊。正如柴荣所说,下雨时蓄水,干旱时灌溉,一举两得。
“此次水患,据儿臣推测,一方面是因为天降暴雨而河堤年久失修,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上游的河水中,泥沙越来越多。到了下游不断淤积。所以,留出几处湖泊的好处,还可以用来沉积泥沙。免得河道越修越高,最后彻底修无可修!”知道郭威已经初步理解了自己的想法,柴荣用手指在舆图上点了点,继续低声补充。
此时黄河远不像后世那样,早已成为地上悬河。中下游河段的水面都低于地面,并且水量足量充沛到足以行驶巨舟。所以,很少有人注意到,水患其实与下游河道的不断抬高,息息相关。更没有人想到过,该怎样来减少泥沙的含量,防患于未然。
身为大周朝的皇帝,郭威的眼界,无疑比普通人开阔得多。但是,他也无法理解,河水当中含泥沙量与水患之间的因果关系。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