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楚帝国还没有在这片大陆崛起的时候,只是南周国上百个分封诸郡中毫不起眼的一个小郡国,叫北楚郡。√
作为宗主国的南周,千百年的和平景象和对机关器械的严重依赖,消磨腐蚀了南周臣民们的勇气和勤奋,他们歌舞升平不思进取,安于现状贪图享乐,再加上周殇王姬无为昏庸懦弱,胆小如鼠,国家发生的事端均以怀柔为先,姬氏先祖打下的大好江山,被他一再的割地分封,天下版图逐渐分崩离析。与此同时,南周军队内部贪腐成风,军队建制名存实亡,南周发达的科技和经济,与积弱不堪的军力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一个帝国的覆灭,总是会在同一个时期伴随着太多无法解释的巧合,史书记载中喜欢将这种现象称为气数已尽。
以上种种,也许正在耗尽这个衰老帝国的气数,但并不能从根本上覆灭它,真正让天下摧枯拉朽的,是那个不起眼的楚野郡郡主的一个不起眼的庶子。
这个庶子真正的名字早已湮灭在历史的尘埃中秘不可闻,后世史书记载中,一直唤他作楚狂人。
楚狂人绝对是一个狂人,他居然狂到要以一人之力倾覆千万广厦;居然狂到要仗着一柄霸刀,踏枯骨成为天下之主。
而他成功了。
他之所以被后世称为楚狂人,是因为他不仅狂,而且狂的有资本。
他自小被俘于极北之地的戎马金帐,成为人人都可蹂躏践踏的马奴,十八岁率三十马奴造反逃回北楚,一夜血洗郡王府顺利夺权,此后十年,他亲率由马奴整编的三千楚骑,逐一击败南周百郡。
他并没有停下脚步,又率领整编的七万联军南征了足足三年,和南周国大小战役四十余场均无败绩,终于在风暮原一役中全歼南周国二十万云机军。从此南周归降,天下易主。
就在大势所趋,民心既定的时候,任谁也没想到,楚狂人居然将天下山河拱手交给了同父异母的弟弟楚天阔,彼时楚天阔的袖袍里,早藏着一把刺杀他的匕首,忽然听到这个消息,愣在大殿之上,浑然不觉青铜匕首掉在青玉砖上的巨大响声。
“我永不会承认你这样的废物是我的胞弟,就像你永不愿承认我是你的兄长……楚天阔,这真是个可笑的名字,你和你爹一样,一辈子只会窝在北楚这块小地方苟活,以为全世界就这么大,你们从来没看过我曾看过的一切,所以根本不知道这天地原本有多么广阔。”
楚狂人用自己的刀挑起地上的匕首,说道:“……杀人的匕首,你最好能拿稳些,如果你还想杀死我,随时来杀好了。……除了这匕首,我还要把这天下也给你,如果你想做皇帝,尽管去做好了。”
楚天阔不敢再接匕首,噗通一声跪下:“我只求痛快一死!”
楚狂人轻蔑的看着这个心机深沉的弟弟,知道他这一跪,不是真的求死,只是想让自己把话说死。
“废物,你难道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人,只会战争活着吗?你看中的皇权富贵,在我眼里就是一坨屎!”
楚狂人仰天长笑,那柄巨大的霸刀被他高高举起:“我以天下苍生起誓,自此一生,刀指极北,不灭戎马,誓不南归。”
楚天阔听了这句话,将头埋的更低了一些,暗自里却是松了一口气,
“铛”的一声,楚狂人反手将匕首钉入楚天阔额前的青玉石板上,淡然说了一句让楚天阔此后十几年都寝食难安的话。
“好好活着,早日成为能够和我战上一场的人,我不想我的楚骑再归来时,还发现你像如今这般……太过好杀!”
是日,楚狂人以三千楚骑为先锋,领军十万挥师北上,以铁拓天河为界,厉兵秣马安营扎寨,和戎马金帐军开始了旷年累月的战斗。
此去万事休空,一下子获得天下的楚天阔却活得无比谨小慎微,他一直以摄政王自居,万万不敢称帝,他怕他的出格举动会一路传到北境前线,惹怒楚狂人。
就这么颤颤巍巍活了十余年后,他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的野心和眼前皇座的诱惑,于天楚十一年登基称帝,史称楚幽帝。
楚幽帝自登基以来,曾七次修缮哀郢皇城的城墙。
城墙的每一次修缮都竭尽所能的加高加固,第七次修缮时,城墙的高度已非人力所能及,楚幽帝再次加高城墙,不惜启用到器武库里缴收的机关云梯,据说验收当天,城墙足足高达十七仞,完全不逊于昭和宫里的云垂塔和镜鉴司的束高阁。
楚幽帝喜欢在繁重的朝务之后,踱步到未央殿前辽阔的黑岩广场散心,他时而看看喧嚣繁荣的皇城,时而看看高耸入云的城墙,他往往会看上很久,看得有些出神。
随行的侍从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看到他露出难得的放松笑容。
没有人知道,他修那么高的墙,只为防一个人,一个狂人。
那么多年过去了,真的已经很久很久了,久到他的两鬓都已经开始斑白;久到他再不是当年的文弱少年,他朝堂一怒便可信手抹掉一个诸侯国郡的存在;久到他无论走在哪里都会万民朝拜天下敬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