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余胖子都缠着老傅在自己居住的落桐院里商量着什么,深居简出避不见人。楚小舟有意溜达过去了几次,除了进出一些神秘的工匠之外,来回都没见到余胖子的身影。
这样一来,楚小舟也乐的清静,整日里被王爷带着逛京城,从天下第一楼的蟹黄灌汤包,到城东鲤鱼碚面,黄焖鱼,杏仁茶,羊肉坑馍,炒凉粉,八宝饭等等,几乎吃遍了京都大街小巷每一家的美食。
这让她的吃货境界有了质的飞跃,但武功境界却再也没有突破,可见那碗鱼汤果然是福至心灵的机缘,如此刻意追求反而再也遍寻不到了。
跟老王爷抱怨此事的时候,王爷愈发对自己厨艺更加自恋起来,恨不得世人皆知自己熬制的鱼汤竟然让习武之人入了境界。
除了为厨艺暗自得意,这个慈眉善目又老奸巨猾的老王爷,一瞅到单独相处的机会,就开始旁敲侧击楚小舟对自己儿子的心意,想着尽快促成这桩百年好事。
每当这个时候,楚小舟就顺势问这桩亲事的前因后果,老王爷揉揉鼻子哈哈大笑,然后不动声色的敷衍了过去。
王爷的时候,楚小舟就带着鹅宝钓鱼爬树,逗鸟遛狗,挨个祸害王爷圈养在府内的各种小动物。
鹅宝虽然心智一直停留在单纯的孩童阶段,但好奇心却比孩童更加丰沛,每日里都精力无限的陪伴着楚小舟玩耍,等到楚小舟玩累了,他还有精力蹲在地上看蚂蚁,一看就是一个晌午,也不管鼻涕口水流的老长,用上好的绸衣袖子擦过,看蚂蚁。
在喂了大熊猫几大碗竹叶青和几条锦鲤之后,鹅宝迅速和楚小舟的熊猫建立了深厚的友谊,他已经可以骑着大熊猫在王府前院的阔地上疾驰了,这让鹅宝感到特别兴奋,却让他怀里的大白鹅感到特别恐惧。
偏偏鹅宝骑熊猫的时候,一定要抱着那只大白鹅,死死不肯松手,导致大熊猫奔跑几趟下来,大白鹅生生吓痩了好几圈。
晚饭时候,余胖子会走出落桐院,跟大家打个照面一起吃晚饭,然后大模大样的给王爷请安倒茶,要求王爷别太游手好闲,要抽空多多督促鹅宝的学业。
王府的私塾在东厢了一个病怏怏的灰衣先生,叫程门雪,一个文绉绉的迂腐儒生,研习学业的时候,先生都是随手抽出一本典籍,《弟子规》《千字文》等不一而论,先生每读上一句,鹅宝也能勉强跟上读一句,但回头再问的时候,鹅宝就彻底忘记的一干二净,反倒是旁边百无聊赖的楚小舟记了个透彻。
尽管她也不是故意想记住。
王爷一旦收敛起玩闹的心性,认真教起鹅宝研习学问的时候,那真当的起“胆大妄为”四个字。
他总是从袖中摸出一本油污锃亮的巴掌大小的锦书,正是名动纨绔世家的神作《袖中锦》:
“天下各器万物,何为第一?余氏快活老人有云:……鹅宝,听见没,这快活老人就是爹爹我。……
监书内酒明州茶,端砚蜀锦洛阳花,镜牢云机界命赌,颍川奇人风暮马……这两句是说啊,世上三百六十行,各行各业能论得上天下第一的,当属国子监的禁书、大内的美酒、明州城的茶叶、端州的砚台、蜀西的锦缎,洛阳城的牡丹花,镜鉴司的牢房、云机城的机关术、界命城的赌坊、颍川城的能人异士和风暮草原上的战马,……我们再看下一句。……”
王爷一旦开了篇,便滔滔不竭浑然忘我的往下说着,全然不顾昏昏欲睡的鹅宝和楚小舟,直到王爷激动的说道:“……澜沧海北士大夫、淮南走贩游商、京都美人,皆为天下第一,他处虽效之,终不及……啧啧听到没,最美的还是咱们京都的美人……至于这美人何时最美?经过爹爹多年亲身实践观察,我总结了三上三中三下只说,分别为墙上、马上、楼上,旅中、醉中、日中,月下、烛下、帘下。”
“王爷,你说这些合适吗?鹅宝还只是个孩子!”楚小舟想阻拦老不羞的王爷说下去。
“鉴赏美人,那是身为七尺男儿汉的必学功课,哪里还分什么年纪?”
还没走远的灰衣先生早已经气得扶墙而行,仰天喟叹:“礼崩乐坏,世风日下啊!”
王爷听见了,发出毫无愧意的大笑声,他宠溺的揉着鹅宝的脑袋,问道:“鹅宝,将来长大了想干什么?”
“当王爷。”
“然后呢?”
“看蚂蚁。”
“就没有其他想做的吗?”
“赚钱!”
“赚钱干嘛?”
“……娶老婆!”
“娶老婆干嘛?”
“……一起看蚂蚁!”
王爷乐的哈哈大笑,楚小舟也跟着笑了出来。
王爷说道:“你听听,你听听,咱们鹅宝哪里傻了?他才是真正看透这个天下的人,像这样有智慧的话,打死我都说不出来,哈哈哈哈,得子如此,夫复何求。”
楚小舟说道:“傻的人当然觉得别人说什么话都傻,只有真正智慧的人,才能从平凡的一句话里听出不平凡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