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小舟想要回信,她在临窗的轩桌上铺了一叠生宣纸,手里的竹质雪狼豪蘸满了墨,却半天没写出一个字来。
她想告诉爷爷青衣江很美,山水佛很高,千里秦川很长,京城很大。
她还想告诉爷爷,一个戴着面具的白衣男人三番两次救了自己,但他是个臭美自恋的家伙。她还认识一个黑衣美男,真的是长得好看。
她认识了一群船工朋友,认识了卖棺材的医生和看上去很穷的王爷,认识了整天抱着大白鹅的小鹅宝和拖着棺材的余胖子。
可是她遇到的不止这些,还有青衣江上有官兵一颗珠子杀了整个渡口的人,京城的恶霸可以一个不高兴就要杀掉一对船工夫妻,江湖中的杀手可以不问缘由就要追杀自己。
似乎外边的世界并没有那么美好。
楚小舟看着夕阳落寞的沉了下去,终于在纸上写了六个字。
“一切安好,保重!”
木驿雀扑闪着翅膀,飞向一片夜色,宋妈扯着嗓子,喊着放饭。小鹅宝去巷子口接着了钓鱼的王爷,一老一少哼着闲曲归来,一路的石灯渐次点亮,王府数十院落灯火通明起来,等楚小舟再抬头的时候,天空里月明星稀,已经看不到木驿雀的半点影子了。
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轻响,一个黑衣身影和一个彩衣身影,犹如两道惊鸿一般掠过重重屋脊,直往东厢而去。
屋檐下的阴影里刀光闪现,数不清隐藏在暗处的府卫察觉到动静,齐刷刷的抽出了武器快步跟了过去,待听到老王爷喊出解除戒备的“弛”字口令后,又迅速收住脚步,佩刀回鞘,重新隐藏于黑暗之中。
顷刻间,大院内如同从未发生过事一样,瞬间恢复了平静。
楚小舟站在二楼窗前,将这一幕看的一清二楚,没想到平日里一派祥和的王府,居然暗藏如此凶险的杀机。
正所谓出动如雷,不动如山,这样令出必行的府卫,即便将他们放入训练有素的军部大营,也不是一般的士卒能够比拟得了的。
眼看房顶的两个身影就要消失,楚小舟翻身从窗户跳下,刚要寻路跟上,闲庭信步的王爷一把抓住她的后领,轻轻用力,一把将她提溜回来。
“鬼头鬼脑的,要去哪啊?”
“刚刚房顶有贼,我去帮你们抓贼?”
“我偌大的王府,用你一个黄毛丫头抓贼?……别操那个闲心,先用了晚饭再说!”
小鹅宝手里的鱼笼里有活蹦乱跳的几只鲫鱼,所以他用另一只手牵住楚小舟。
“姐姐吃鱼!爹爹做鱼汤!”
楚小舟揉揉小鹅宝脑袋,忍不住又朝东厢看了一眼。
那个黑衣身影,为何如此眼熟?
东厢,落桐院。
屋檐之上,孤月悬空。
两个不速之客的背影映着凄冷的月,说不出的萧索孤寂。
黑衣男子负琴在背,彩衣少女抱手在胸,两人都冷冷的看着百格窗里透出来的些许微光。
屋内书台上有一盏烛火,傅叔拿起剪刀,剪下一截分叉的烛芯,火焰摇晃了一下,更加明亮起来。
剪刀上剪下来的一朵灯花犹自发着光亮,被傅叔轻轻一甩,灯花破窗而出,直飞屋檐上的两人。
灯火残芯里几点燃烧着的烛泪滴落,像飘落几朵很多火花,终归在力气的尽头熄灭。但夜空里这朵一闪而逝的灯花,虽然被两人灵活的身法避过,但还是照亮了两人的面目,那是一个绝美的男人,和一个模样可亲的少女。
正是依照约定前来的步足惜和噼里啪啦。
这朵丝毫不带杀气的烛火灯花猝不及防的两人警惕的亮出了武器。
“噼里你个啪啦!这一招‘移花指’可是吓到我了,有什么事我们不能讲讲道理先?”
噼里啪啦挽起袖子,露出洁白如玉又暗藏杀机的双臂。
步足惜也将琴抱在胸前,似乎下一秒琴弦就要崩射出去。
窗内傅叔的声音传来,透着那一刹那的明亮,他便确认了两人的身法来路,衣着打扮可以作假,求生时的身法却做不得假。
“果然是淮南城的两位小客……快请进屋来吧!”
两人收敛身形,跳进屋内,看到一位佝偻着身形的灰发老人,正在擦拭桌台。
步足惜沉声问道:“前辈可认得称天下第一幻术师的莫移花?”
傅叔停了手上动作,问道:“哦?他可曾与我家公子有过节?”
“那倒没有!”
“那老朽自然不认得,也不必认得!”
“可依我刚才所见,前辈的移花指法似乎还在他之上。”
“公子多虑了,老朽只不过是快活王府一个不中用的奴才罢了!……我家少爷已经在密室相候了!”
噼里啪啦听到“密室”两字,眼睛露出喜色:“密室这么快就修好了?”
傅叔将腰弓下,捡起地上散落的几枚棋子,说道:“京城可用的心腹工匠太少,工期耗了些时日。若是淮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