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初歇在前带路,朱总管屏息跟在后面,偌大的司院内两人兜兜转转,穿门过廊,来到一处更为压抑的客堂。
朱愈垂首在一旁,知道一双凌厉的目光此刻正在打量自己,按照各种规矩,自己也该正视对方以示尊重,可是无论他如何呼吸,却总是被一种无形的气氛压得喘不过气,这种气氛不知道是来自于对面的人,还是来自于这百年阴森的机构。
一个鹰钩鼻的驼背中年人正在躬身于案宗之中,听到了声响,抬起头来,凝神盯了朱总管好半天,突然道:“朱愈,你母亲的哮喘近来得了新药,可有好转?“
突然眼前这阴森的老人抛过来这不痛不痒的一句家常话他大吃一惊,,自己母亲前晚才换过一味新药,这样不起眼的小事都没能逃脱朱雀门的眼线,看来镜鉴司果然名不虚传。
“属下朱愈,见过朱门首座大人。”朱愈尽量让自己不出差错。
驼背老人意的挥挥手:“不必多礼,朱镇是你的主子?”
“不敢欺瞒大人,属下曾在太尉府做过几年管事!”
“虽说我和朱镇系出一门,忝为叔父,但你我并一处为职,不用如此谦卑。”
这一句话软硬兼有,朱愈立马知道了自己应该拿出来的态度。
“大人放心,卑职但有所知,知无不言!”
驼背老人推开手头的卷宗,拿起信札又重新看了起来:“这出手倒是阔绰,纸是洛州纸,墨是端阳墨,字法架构有度,颇得世家章法……确认是白骨衣吗?”
朱愈点点头,看到朱老雀并未看向自己,又出声说了一遍:“属下确认。”
朱老雀并未答话,依旧盯着朱愈,等着朱愈说出自己确认的理由。
朱愈说道:“三月初七,渭南辎重十六营一夜之间全部被盗,案发前,曾收到这么一张信札。属下在太尉府曾有心看过,与这信札上的字迹一般无二!”
朱老雀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这个案件确实透着诡异。要不是你们军部把这个案子捂了下来,怕是全国上下都会恐慌吧!”
朱愈连连称是。
“这信札上的项上之物,意为何物?”
“属下想,应该是整日挂在项上的器武库钥匙。”
“虽然军部掩盖的好,但在有心人看来,器武库收缴的旧朝机括,倒还真是些宝贝!”
器武库里存放着当年从南周旧国收缴而来的各类机括、械具。虽说不上值钱,但南周千百年来精良的制作工艺,本就世所罕见,尤其是空字库里的三千云机弩,据说是当年周暮王亲自改造,万一流入民间,将是无法估计的隐患。
“那子时呢?是哪天子时?”朱老雀又问道。
“即便不是今晚,也要从今晚守起了!”朱愈很谨慎的回道。
“应当是在月圆之夜!”
“首座何出此言?”
“这个白骨衣喜欢哗众取宠,用的盗窃手法又是戏法幻术,这样的人表演欲望强烈,自然是希望观众人越多越好。”
朱愈恍然大悟:“刚好月圆之夜器武库有展览博物集会,到时候京都的达官贵人都要前往!”
朱老雀慢慢啜了一口淡茶,不再理会此事,他轻晃瓷杯,新茶沉浮,他慢慢的又啜饮了一口,似乎在什么。
朱愈立在一旁,虽然心急如焚,却不敢表露出来。
这时一只红雀跳进窗台,啾啾叫了几声,正是之前院外那只。
朱老雀忽然就眉开眼笑了:“这是前几日那只雀儿吗?”
雨初歇回道:“是的,首座。”
朱老雀点点头:“较前几日,胖了一圈,不知哪个好事之人喂的明前粟?”
雨初歇嘟起了嘴:“首座,你怎么看出来的?“
朱老雀说:“鸟眼发浊,乃是栗麦的火气大而致。”
雨初歇又问:”但您怎么就确定是清明前的粟麦?”
朱老雀说道:“原因有二,其一,鸟翅上还沾着一些麸皮,乃是清明前粟麦独有的青灰色。”
雨初歇问道:“其二呢?”
朱老雀嘿嘿笑了:“其二,院内仓储间只有明前粟少了两升半。”
雨初歇本来幽怨的情绪再次被逗笑:“大人又来消遣属下了。”
朱老雀说:“对嘛,多笑笑,整日里伤花愁雨的人看了笑话。”
他一挥袖,红雀惊飞,镜雀归巢。
大厅突然闪进几个朱衣人,
朱衣镜雀,正是镜鉴司的情报探子。
雨初歇端正了神色:“报!”
一个朱衣人说道:“镜雀三十三报,自白骨衣在青衣江后,八座城门共三千四百六十二人,确立雀眼二十七人。”
雀眼指的就是可疑之人,值得重点监控的人。
朱老雀认真翻看城门司的记录,从中抽出来七份,吩咐道:“重点是这七人,安排二十八名镜雀,三雀一人,务必昼夜监控,不得有误。”
镜雀们齐刷刷的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