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这样说，蓝衣少年还是缓缓地喝尽了杯中酒。

他从出现到喝完酒，的行动都是处在一种缓慢里，似乎他做什么事，哪怕是天塌下来，他都会如此缓慢应对。

黑衣琴师理解这种人的这种慢，这不是缓慢，而是怠慢，更是傲慢，像鹰搏幼兔，珍惜自己的每一丝力气，不到最后一击，绝不使出全力。

蓝衣少年缓缓放下杯子。

“酒已经喝了，现在你告诉我，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过河的时候。”

“我一羽渡江的轻功自问纯熟无比，绝未发出声响。”

“不是声响，是涟漪。我脚尖触水那一刻产生的涟漪十分模糊，说明在我没看到的地方，也有人在踏水过河，然后才会出现第二个涟漪，互相抵消。”

“好眼力，论轻功论见识，你都是人中翘楚，只是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这个问题还是问你自己吧，轻功榜第一的风不羽，为什么会放弃自由，跑去镜鉴司当个狗腿子？”

黑衣琴师直接喊出了蓝衣少年的名字，风不羽。

“你知道我的名字？”

“久闻！”

“你为什么不说久仰？”风不羽反问道。

“我这人从来都不喜欢仰望谁？所以久仰两字，说出来是违心的。”黑衣琴师解释道。

“你从不说违心的话？”风不羽有些意外。

“从来不说。”黑衣琴师答道。

“那违心的事呢？”风不羽又问。

“尽量不做！”黑衣琴师答道。

“虽尽量不做，但还是做了？”风不羽敏锐地找出对方话里的漏洞。

“但还是做了！”黑衣琴师叹道。

话说到此处，两人都不再说下去，各自倒上一杯酒，默默饮下。

“其实你不必太过挂怀，违心的事，每个人的一生中都会做上几件的……没有人能例外。”风不羽开导对方。

“……未必！……我就认识一个人，她从不做违心的事。”

“谁？”

“一个朋友，她有一种病，失去了遗忘能力，所以她一生都不能做违心的事，否则那些违心的事会清晰地存在她记忆里，天天折磨她。”

“这样的人生……很无趣啊！”

“是啊！”

黑衣琴师举起酒壶，狠狠灌自己了一大口酒，风不羽劝道：“其实你可以慢慢喝的，因为喝完了这壶酒，你就要跟我上路了。”

“去哪？”

“镜鉴司！”

“我为什么要跟你去镜鉴司？”

“因为我是风不羽，你是白骨衣！”

风不羽说完，黑衣琴师却忽然笑了。

“你笑什么？”

“你凭什么认为能抓到我？”

“就凭风不羽三个字！”

“在红叶榜上待久的人，说话总是这么不接地气。……小二儿，点两根香来！”

小二儿点上两根线香拿给黑衣琴师，黑衣琴师分出一根递给风不羽。

“这香我俩一人一根，一柱香之内，谁最先到蒹葭湖，就算谁赢。”

“你是要跟我比拼轻功？”

黑衣琴师摇摇头纠正道：“不是比拼，是教你做人！”

话音刚落，黑衣琴师推桌后撤，整个人破窗而出。

店小二发现自己手里还提着鞋子，喊道：“客官，你的鞋子！”

店小二追到窗口，人影已经看不真切，只有那线香的火光闪现在极远处的房顶上，随着黑衣琴师的飞掠而过，在他身后拉出一条橘红色的光线来。

店小二只得寄希望于那个慢吞吞的蓝衣少年。

“这位客官，您能帮我把那位琴师的鞋子给……”

啪嗒一声，手里的鞋子掉落在地，店小二吃惊地看着饭桌。

饭桌前已经空空如也。

当那个看上去永远慢吞吞的少年，突然决定快起来的时候，全世界都为他让开了一条路。

在这条路上，他是速度的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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