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楚北境,离阳关。
明明还是盛夏时节,铁拓河沿岸已然一副秋意萧瑟的景象,草甸子泛了黄,野羊群追逐着更加丰美的水草迁徙,就连天上的孤雁,也是飞到此处,便泣鸣南回。
岸边北午渡口,楚狂人拄刀而立,看着辽阔的铁拓河犹如天堑一般,无边无际地横在天楚帝国和戎马金帐之间,往年过了这个时候,河水便开始一天冷过一天,直到冰期来临,戎马的蛮子们便会用皮草裹了马蹄,挥刀渡河,来离阳关附近的城池里烧杀抢掠,要不是楚狂人坐阵,率领楚骑四处出击,这里早成了涂炭之地。
二十多年,两军之间遭遇战、歼灭战、阵地战不下四百多场,当年跟着楚狂人北征的兵士们,早已枯骨满荒冢,偶有存活下来的,如今也是两鬓灰白,不复少年了。眼看这些年只是疲于防守,当年北征戎马的豪壮之言似乎再无实现的希望,整个楚骑营里开始弥漫着卸甲归乡的情绪,今年尤为浓烈,只是碍于楚狂人的强威,谁都不敢张开嘴明说。
楚狂人也老了。
尽管他的腰板挺得比今年征召的新兵还要直,他的力气比少壮小伙还要强大,他的野心还在凶猛燃烧,但是他自己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戎马蛮人年年来攻,虽然都被他亲自率兵击退,但是它们的实力却在日渐强盛,如果今年冰封天河之时,还不能发动致命反攻,有生之年,想要踏平金帐的梦想,怕是再也有心无力了。
“对付野蛮人,我们要比他们更野蛮。传令各部,他们只剩下半年的时间,必须给我训练出最野的战马,最蛮的战士,冬至之前,我们要发起总攻!”
传令官纵马而去,近侍霍草树是离阳关土生土长的孩子,说话愣头愣脑,却十分得楚狂人信任,对于这些命令,他有些担心,便上前说道:“大将军三思,我们楚骑渡河之时,后背交给谁?”
“你直接说你的意思!”
“今日斥候来报,镜鉴司三万镜卫军以秋围为名,在离京七百里的北芒山演兵驻扎。属下担心……”
“担心什么?比起这个瞎指挥的废物皇帝,镜鉴司的老瘸子我还是信得过的。”
霍草树知道这样的劝谏并无结果,但他还是忍不住说道:“属下担心镜鉴司已被别人架空,一旦我们上了冰河,若是没了退路?”
楚狂人在烈风中扛起霸刀,风把他的军氅翻卷在半空,遮住了半天的璀璨云霞。
他说。
“那便不要退路了。”
哀郢城,紫宸殿。
群臣捧着奏事的玉圭,纷纷低着头左顾右盼,却一个个的沉默不言。
啪的一声,楚皇摔了手中的茶盏。
“废物,都是废物,我就不信只是伪装一场秋围而已,才几天功夫,就被北线的斥候们画出了部署图,要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偌大一个军部,连个反侦察的人都没有吗?”
哗啦啦军部的武将们跪倒一大片,告罪声此起彼伏,却没一人回答皇上的话。
楚皇多看了两眼,才发现原来军部的太尉大人并未上朝,军部群龙无首。
“朱太尉呢?”
“回陛下,太尉之子被冤入狱,太尉一时气急,伤了身子,所以……”一个军部老臣跪前回话,正是镇南将军华千古。
楚皇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脸上佯装出一脸的不可思议,第一时间询问镜鉴司朱门首座朱老雀。
“被冤入狱?朱首座,这是怎么回事啊?”
“启禀陛下,太尉之子朱有重涉嫌勾结机关师余孽,化用大盗白骨衣的身份,盗取前朝名玉昆仑泪,日前已经被镜捕缉拿,押于牢中。”
“胡说,朱公子是被冤枉的。”华老将军反驳道。
“有天楚鼎律在,自然不能冤枉好人,朱首座,你们镜鉴司可有确凿证据?”
“回陛下,因为是现场抓获,所以只有人证,相关物证尚在收集中,一旦查明,会尽快还朱公子一个清白。”
“陛下……!”华老将军还要再为太尉公子辩解,楚皇彻底怒了。
“够了,华千古,你是不是老糊涂了?你的镇南将军是朕的将军,不是太尉的将军。”
这句话一出,华千古吓得连忙跪下告罪。
“臣绝无此意,臣罪该万死。只是微臣是看着朱家孩子长大的,他的秉性我一清二楚,虽说平时顽劣了些,却断断做不出勾结机关余孽,盗取前朝宝物之事啊!请陛下明鉴。”
“明鉴?要想做到明鉴,第一件事就是要尊重律法公正,不要被过多的个人情感左右。你好好记住朕的这句话。”
华千古连忙叩头。
朱老雀躬身说道:“陛下,除了朱公子外,还有两名嫌犯牵扯朝中重臣,微臣斗胆。今日要当着圣面汇报。”
朱老雀汇报是假,要皇上当着众臣的面表态是真,这样身份的三位公子羁押在大牢里,各方势力不断前来施压,就是镜鉴司也觉得棘手。
“哦,还有谁?”
楚皇和朱老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