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快活王府。
楚小舟这一觉似乎睡了很久很久。
她做了一个稀奇古怪的梦,梦里小竹村的乡亲们全都变成了猪,一只只肥头大耳,哼哼唧唧地追着她手里的烧鸡,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屠夫,又在后边高高举着杀猪刀追赶猪群,楚小舟带着猪,猪带着屠夫,他们绕着小竹村跑啊跑,一圈又一圈,怎么都停不下来。
她又梦见走进一座神庙,立着各种面色狰狞的神像,她举起拳头,一座座地将它们打碎,却似乎又出现更多的神像,这些神像面目三千,有的像樊教头,有的像朱老雀,还有的像那个永远也睡不醒的玄老头,每座神像都高高在上,反复问楚小舟同样一句话:“你的拳头是什么才举起的?”
“不被人欺负!”
这是楚小舟的第一个答案,多少次她一闭上眼,就会想起年幼时军部铁骑践踏小竹村的场景,每次想起来,她都浑身发抖,她想不明白,大家都生而为人,为什么会对彼此残忍到这样的地步,所以她从小立誓,一定要用拳头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再也不要被人欺负。
神像们都阴恻恻地笑了起来,反复地问着那个问题。
“保护我的亲人!”
楚小舟说出了第二个答案,
神像们纷纷挤压过来,仍然发问,楚小舟歇斯底里地冲他们挥动着拳头,却好似都打在了空气中,明知道徒劳无功,可是又不敢真得停下,拳头越挥越不成章法,她也越来越累,越来越迟疑。
“捍卫正义!”楚小舟高声喊道。
这是楚小舟最后一个答案,这是她藏在心底最怯懦的答案。她要不受欺负,她要保护身边的人,她要变得强大,她要过上好日子,这些理由她张嘴就就可以说出,毫不避讳,她只是个疲于生计的乡下丫头,活得市侩且自私,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在她心底的最深处,居然一直偷偷埋着一颗种子,一颗对这个被腐蚀的时代来说足够奢侈的种子。
这颗种子叫正义。
在她说完最后一个答案,漫天神佛开始破碎,的碎片又在半空里再次重组,幻化成青衣江上那尊慈眉善目的山水巨佛,佛像凌空伸出手指,点在楚小舟眉心,荡起了一圈银色涟漪。
“什么是正义?”山水巨佛问她。
“我不知道。”
“什么是正义?”山水巨佛又问了一遍,楚小舟还没回答,巨佛就从指头处开始龟裂,佛身的岩块一片片剥落,变幻成无数只白色的鸽子扑翅飞远,一身月白银甲的白骨衣从空中飘落到楚小舟眼前,他缓缓摘下面具,露出余辜那张永远带着笑容的脸。
“什么是正义?”楚小舟下意识地拿这个问题问余辜。
“每个人的正义都是不一样的。”余辜回答她。
“你的正义是什么?”楚小舟追问。
突然画风剧变,余辜淫笑着凑了嘴来,含糊不清地嘟囔道:“什么正义不正义的,来媳妇,亲个嘴先……”
楚小舟当时就被吓醒了,啊的一声睁开了眼,发现真的有一只男人的手在眼前晃来晃去,手心画着一只奇怪的旋涡状眼睛,那男人嘴里还念念有词:“幻觉幻觉,都是幻觉,你不是你,我不是我,你没见过白骨衣,更不知道白骨衣是谁,桥归桥,路归路,昨晚的事情记不住……”
这人除了不着调的余辜,还能是谁?
“你闹够了吗?”楚小舟冷冷地说道。
“哇!你醒啦?”余辜连忙收起手,有些好奇地盯着楚小舟:“现在全身放松,回答我的问题,你还记得我是谁不?”
楚小舟假装思索了下,有些迷茫地摇摇头。
“你是谁?这是在哪?”
“太棒了……哦,我是说这问题不,我再问你个的问题,你还记得白骨衣是谁吗?”
“没听过!”
“干得漂亮!”余辜恨不得好好夸一下自己惑心术,自己昨晚一时冲动,在楚小舟面前暴露了白骨衣身份,现在才想利用催眠手法让楚小舟遗忘,没想到这效果立竿见影,比预想的要好很多。
但是余辜忽然想到了负面作用:既然她不认识我了,那我们俩的婚约肯定更不记得了,平白无故失去了媳妇,这就亏大了,于是赶紧问道。
“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我是,我是……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是谁?”
“完了,完了……”余辜脸如死灰:“催眠催眠,这下倒好,把自己媳妇催傻了……”
还好,楚小舟似乎很快想起了什么:“哦,我想起来我的名字了。”
“太好了,终于想起来你是谁了!”
余辜刚放下心,却被楚小舟接下来的话吓到。
“我是一个风暮部落的放马人,我叫古奈奈!”
余辜疑道:“古奈奈?”
“哎!大孙子好!”楚小舟哈哈大笑起来:“现在姑奶奶要起床了,烦请你这个臭流氓滚出姑奶奶的房间。”
余辜这才知道被楚小舟耍了,惑心术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