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藏书宝库内泛着微尘的月光,我打量着这两位不速之客。这是一高一矮两个小贼,生得形容古怪,怪中又透着三分不沾人间烟火的味道。高的那个,中等身材,披着一件绿花斗篷,连头裹住,身材略略有些肥硕,但是双目如电,好似有些熟悉,却忘记在哪里见过,而身材矮小的这一位,黑面无肌,骨瘦如柴,他的眼睛是黑亮亮的,却穿着一声油亮亮的黑色夜行衣,不知是哪家的绸缎,在灯光下闪映出琉璃般的光泽,他们二人虽然形容奇妙,但是神采奕奕,着仙风道骨。
“在下毛若曦,惊扰了钟编修,还望见谅。”说话的人是胖子,他抱拳在胸,声音柔和,语气之间充满了敬畏之词,而且瞧他的穿着打扮,必然是江湖上的大盗。
我也躬身抱拳说道:“两位英雄,幸会,幸会。”
毛若曦彬彬有礼地道:“方才我兄弟如有得罪之处,还望钟先生海涵,我兄弟虽然行走江湖,以盗为生,却也是仗义疏财,爱书成痴之辈,已经在此潜伏了数日,只是觉得钟先生学认识高雅,博古通今,因此未敢惊扰先生,实在是该死,该死。”
“惭愧,惭愧。”我说,“我本是一介寒士,不过是一名小小的编修,承蒙二位豪杰的抬爱,实在是惭愧不敢当。”我见这两个飞贼形容古怪,身手不凡,只觉没有必要得罪他们,而且这种人交际广泛朋党众多,如果得罪他们,常常是一呼百应,群起而攻之,只怕以后的日子鸡犬不宁,我只想图一个清净,不想让藏书宝库里的典籍再遭非难,于是淡淡地道:“如此说来,二位也算是雅盗,不知道此番前来,有何贵干?”
“实不相瞒,我兄弟前来,是为了钟先生手中的玉匣,那玉匣对我兄弟用处颇大,但是对于先生,不过是闲人所著的稗官野史,一纸荒凉,如果钟先生有成人之美,我们愿以万金相赠,不知先生意下如何?”说完,毛若曦伸手从怀里取出一叠银票,那上面盖着京城第一银楼宝德堂的大印,货真价实,每张一千银,那一沓银票有十余张之多,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万金之重对于我这个捉襟见肘的穷翰林来说,的确是一种难以拒绝的诱惑,想到明天即将走马上任,连盘缠还没凑足,我的心跳在不停地加速,扑通,扑通,乱跳个不停!
或许是贪婪之心作祟,我徐徐伸出双手,想要接受那笔不义之财,但是忽然之间,我暗叫着自己的名字,钟九城啊,钟九城,你若接了那些银票,岂不是白白辛苦了这许多年华的苦读,仁义礼智信这君子五德便要统统丧失干净,想到这里,我的双手又倏地缩了回去。
本来苏飞轩已伸手来接玉匣,见我这般举动,他不禁失望地叫了一声,那声尖叫,直刺心窝,令人我浑身发痒汗毛直竖,那绝不是人的声音,倒像是某种行走在黑暗中的野兽之音,忽然,这家伙露出一口锋利雪白的尖牙,两颗门齿竟然锋利如刀,泛着闪闪寒光!
此刻,我已心生警惕,不过毛若曦还是彬彬有礼地说道:“钟编修不要见怪,我这位义弟乃是江湖奇人,脾气古怪,沉默寡言,精通鸟兽之语,时常有怪诞惊人之举,请钟先生勿怪,勿怪。”
瞧着苏若曦平易近人的样子,我的戒备之心松懈了几分,没能瞧出他眼中隐隐透着一股杀意。转念一想,心又软了下来,只想着多赚些银子,再把福伯好好安顿一下,那老头无依无靠,想来真正可怜,我与他相识已有八载,这一走,关山明月,不知几时又能重逢,我夤夜前来盗书,的确是对不住他,不如把银子给他留下,让他颐养天年吧。
想到这里,我立刻顿了顿嗓音,轻声说道:“既然二位喜欢古籍,那也算是同道中人,我当有成人之美。不过,昔年唐僧前去西天拜佛求经,尚且以紫金钵盂敬献佛祖,才能取得真经,因此经不可轻传,亦不可空取,此玉匣通体晶莹,温润如水,已是价值不菲,二位也不可轻取啊。”说完,我打了个哈哈,紧盯着他二人脸色,我故意抬价,只是想试试他们,究竟是不是爱书之人?
谁知苏飞轩见我提高价码,似乎有些怒容,只是毛若曦未动声色,他伸展手臂,从腰间一抽,一条光芒灿灿的玉带便已展现在我的面前,那条带子是碧玉镶嵌,边缘包着纯金的黄金饰件,雕着仙鹤云朵,栩栩如生,而在玉带板之间的锦缎之上,还嵌着三十六颗彩珠,光环圆润,有指甲大小,发出五色豪光,一看就是条价值千金的宝物。
所谓宝物动人心,看见这等宝物,我何尝不心神动摇,只是不好伸手去接,怎么也得保持一份读书之人的气节,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我不是个书呆子,但也不是个贪财好色之徒,要保持自己的风度,等他把玉带和银票主动送过来。
想到这里,听毛若曦虔诚地说道:“我兄弟二人来得仓促,未曾携有重金,这条玉带乃是前朝古物,就赠于钟先生,足见我兄弟诚心诚意,求取真经。”说完,他便轻轻地走过来,双手将玉带奉上,见我没有去接,便将玉带轻轻地放在我的脚下。
我暗防他出手偷袭,见他放下玉带与银票,又稳步退了回去,也不曾突然出手抢夺玉匣,于是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