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跳下毛驴,伸手抓起那口大木箱子,一路向着乌蓬船跑去,唐驼子健步如飞地跟着我,后面是三剑和齐师爷,这个时候,才能看出习物武之人的优越之处,三剑跟唐驼子学过几招花拳绣腿,因此脚步不慢,只有齐师爷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的脚步最慢,跑得脸色苍白,气喘吁吁,汗如雨下,吓得在后面直叫,“大人,等等我呀,等等我呀。”
我不得不慢下脚步,回来搀着他的胳膊,一同登上乌蓬船,但是等我上船以后,却瞧见小师叔笑咪咪地从船舱里钻了出来,还是仙风道骨的模样,他笑道:“九城师侄,贫道算准你今日有难,特来相助,开船!”
我很惊讶,半晌没说话,盯着小船一点点驶离海岸。枪声远了,波涛声大了,汹涌的浪花在海里奔腾咆哮,小船随一道急流卷进大海,在海面上不停地颠簸,我坐在船舱里面,小师叔和颜悦色地坐在我的对面,专心地煮着茶,那些茶具相当讲究,用的是元清花瓷,茶是上品铁观音。透过乌蓬船的缝隙,瞧见海边的礁岩上排列着很多火枪兵,还在向我们砰砰地射击。
我问:“小师叔,你怎么来了?”
小师叔笑咪咪地说:“我知道你有难呀。”那模样还有几分俏皮,倒是三剑很会察言观色,主动给小师叔倒茶,还说:“小师叔祖,少爷对你可是很想念啊,我们也想你,你是活神仙,我们每一次遇见你的时候,都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啊。”
小师叔不动声色,三剑很会看眉眼高低,又会甜言蜜语,有的时候,用他来溜须小师叔非常管用。唯有唐驼子缩在灯影里一言不发,保持沉默,我们虽然嘴上以主仆相称,但是我一直拿他当亲叔看待,小师叔知道他的来历与身份,因此非常尊敬,不过,小师叔也是个性情孤傲的高手,同样都是有本领的人,性格都有些孤僻,真有些一山难容二虎的感觉!
乌蓬船在海浪里来回颠簸,把我们推向大海深处,曲折的海岸线渐渐消失,凛冽的海风变得又冷又硬,天空上传来海鸟的长鸣。我们,小船,大海,构成了世界的全部,天地仿佛变得辽阔而又渺小,我们变得孤单而又寂寞,茫茫大海哪里是我们的归途?
正在我们疑惑小船距离海岸越来越远的时候,船外有人高声叫道:“欢迎,欢迎,九城先生大驾光临,袁轻舟已在此恭候多时了,有请九城先生,唐大先生,还有三剑小兄弟上船。”
闻听此言,我猛然一惊,急忙站起身来,挑开船帘向外观瞧,好家伙,外面停着三艘大船,全是古老的木制结构,大船分为上中下三层,船楼高耸,船体宽阔,船头雕刻着一只红色巨脸,威武霸气,船舷的两侧有一排密集窗口,其实那不是窗口,而是炮口,不过从其形制上看,秦汉以后才能制造如此精美而宏伟的战舰。
古时战舰起于吴越春秋之时,不过那时候的战舰体形狭长,只能装栽少辆的士兵,士兵带着短剑和长矛,还得兼任水手的职责,船头设有旌旗,船尾设有锣鼓,用来指挥进攻和撤退,古人还给战船起了许多耐人寻味的名字,什么大翼,小翼,艨冲,到宋代始有神舟的名字,到了明朝,则有了郑和宝船,而到我大清堂堂的北洋水师,才有了铁甲舰,不过北洋水师的结局令人惋惜慨叹,联想到刚刚倾倒崩塌的大清王朝,自己的际遇真是沧海桑田,命运多舛啊。
不过,我对船首的雕塑颇感兴趣,那个红色脸孔无比狰狞,有点像是地狱里的阎王。
我们走出小船的船舱,大船上垂下一道绳梯,我们抓着绳梯,爬到大船上面,甲板上是又重又厚的木板,好像刚刚油漆过,还散发着浓重的油漆味道,我们的房间早已准备好了,我,三剑,唐驼子住在一个狭窄的房间里,房间里的布置很简陋,只有三张木床,墙壁上还留着弹痕,舱壁上画着一些图案,是用黑色木炭画出来的图形,弯弯曲曲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有点像是随手涂鸦,又不知所云的感觉。
木床的中间摆着一张小桌,桌上点着一盏油灯,我们将行囊简单地整理一下,然后出来和大家共用早饭。
这些水手之中,好多都是熟悉的面孔,因此我们并不感觉陌生,只有齐师爷,他被安插在另一个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脸色苍白,他有点晕船,已经吐得翻江倒海了,不过,他还是保持着一副老学究的模样,向我拱手道:“卑职见过大,大,大人。”
我笑着扶住他摇晃的身体,谦虚地说:“齐师爷不必多礼,我已不是县令,但你还是师爷,我们今后以朋友相称,你叫我九城先生好了,脱下那身官服,我倒是感觉无官一身轻,准备回乡做一个教书先生,你若有兴趣,可以和我同行。”其实,我知道齐师爷是一个沦落书丛的苦命之人,他除了会做师爷,恐怕这辈子不会干别的了,以后有机会再帮他某一份差事。
齐师爷连忙用袍袖掩面,低声抽泣着道:“大人的恩德,卑职铭记在心,感怀身世,热泪盈眶。”
齐师爷酸溜溜的样子,让我实在于心不忍,又安慰了他几句,让他和我们一起用餐。
大舱里面放着一张长桌,桌腿用铁钉固定在甲板上,是袁轻舟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