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环随即看了一眼李传德，见他没有反应，不知道他是否看到了那一闪的黑影。

下午5点左右，他们拖完地，擦完玻璃，到大院活动区集合。那里已经有了几个人干完活在那抽烟，有两人还正比着吐烟圈。他们见李传德来了，就有来让烟的，李传德接了一颗，对了火，深抽一下，然后咧开嘴唇“咝——”的一口气将烟吸到肺里，吐气时几乎没有白烟。

姚辰辉完全沉浸于刚才的震惊中，粘着李传德想多问些打架的事。到了院子时，李传德眼神一示意，姚辰辉明白过来，这事不能声张。

王环仍然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谁也不搭理，浑身松松垮垮地走到院子的一个角落看着隔离网发呆。其他人对他投以蔑视的眼神，随后吹牛的吹牛，抽烟的抽烟。

有人抱怨：“他妈的，累死老子了，想当初在外边谁特么干过这活！”

姚辰辉还正兴奋着，接茬道：“不可能吧，打扫卫生都没干过？在家里也不干点家务活吗？”

“家务活从没干过，大老爷们能干那个！”那人很牛的回答。

姚辰辉赞叹的口气说“那你真是享福！不过你一点不干，谁干？”

“我媳妇儿呗，家里活都是她的。”那人随口说。

“你老婆真能干！”姚辰辉伸出大拇指说。

“我教育的好啊！”那人说，自豪之情溢于言表。

“哈哈，你就吹吧！现在那么能干的女人已经基本绝迹，她真有那么能干？”姚辰辉似乎认真起来，故作怀疑状。

“真的能干！”那人很认真的样子。

“真的能干？！”姚辰辉一副很难相信的样子。

“真的，千真万确！”那人十分肯定的回答。

姚辰辉鬼脸一笑：“好吧，我们大家都寂寞着呢，介绍给我们大家吧！”说着向一旁跳开，大家也跟着笑起来。

那人这才反应过来，知道自己上当了，伸手就要去抓姚辰辉，没有抓到，骂道:“去你妈的。”

正闹着，又有一波人干完活下来了，陈逢春就在其中。他跟人边说边走，看到李传德之后，大脸一红，然后不再说话。转眼又看到王欢独自站在角落，于是走过去，小声说：“兄弟，李传德今天用的什么招，打得我感觉胸膛猛地塌下来，脑子一下蒙了，喘气都不会了。”

王欢看他一脸诚恳的样子，想起了当初第一次跟师父试手，被师父抓住胳膊一扽，那一瞬间自己跟失了魂一样，愣在那里自己明白了传统武术中“劲”的厉害，也体会到了“劲”与力的根本不同。

现在看到陈逢春的样子，他不自主地说到：“李传德用的是形意拳里的崩拳，不过有所变化，拳变成了掌、击打位置由心口变成胸膛。由拳变掌减少穿透力，减少了对内脏的伤害，由心口变为胸膛说明他不想伤命、手下留情。”

陈逢春怀疑地说：“有这么玄乎？我刚才可是难受坏了，这还手下留情了？”

王欢看了一眼吃惊又疑惑的陈逢春说：“不仅如此，就我看来，他并没有用全力，否则以刚才你向前的冲击力，他约莫160斤的体重加上脚蹬、身纵发出的整劲，估计你的胸骨不会完好无损了。他根据你前脚的落脚位置和时机，断定了使用什么样的力度既能够让你断劲，产生身体的猛烈震颤，同时又不伤你的筋骨。”

陈逢春一时理解不了，说：“就在那一瞬间，他能考虑这么多？”

这下王欢惊讶了：“你不是练过散打吗？听说也没少打架，你没体会？”

陈逢春好像有点不好意思，说：“啥体会？”

王欢说：“如果你常与人打架或者比武，应该能知道，在动手的瞬间你的思想是高速运转的，有些平时可能需很费心思考虑的东西，在那一瞬间你能反复考虑很多遍，并立即做出选择。有时候你想把比武的经验总结一下时，打斗的过程你要费很大劲回忆和思考，当然写下来更难。但是，在动手的那一刻，似乎你的全身都能协助大脑思考一样，思考和判断效率极高。”

王欢讲起来武术心得和实战经验时总是情不自禁，此时他似乎忘记了内心伤痛，专注于对武学的思考上。他沉浸其中，与其说他在跟陈逢春说，不如说他是跟自己总结刚才那看似简单却内涵打斗心得：“李小龙说过：‘武术就是诚实的表达自己，不自欺欺人，而这是非常困难的。’不是练武的，很难理解这句话的真正内涵。我不敢说以后怎么样，但是从李传德今天的表现，我认为他做到了这一点。他在向你出击的那一刹那，完全是由心而发，毫不犹豫地，准确有效表达了自己的态度，行动不被杂念蒙蔽。也正是如此，咱们讲起来很费劲的东西，他就在那五分之一秒做到了。说他想了、判断了也对，但是，更确切地说那一掌是内心最深处的微妙盘算，时光点火间用行动做出了，一种由心而发的诚实表达。所以，自始至终，他能够那么从容淡定。”

王欢转眼看了一下陈逢春迷茫的眼神，打消了讲下去的念头，悲痛的情绪又覆盖心头，接着回到了萎靡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