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些男男女女的尽都走远,禹天来将蒙古兵留下的几十匹战马聚拢在一起,用绳索穿了辔头联为一体,然后骑在其中的一匹马上,驱赶着马群向着另一个方向。
等奔出三十余里路程后,他蓦地从马背上飞身而起,以极快的速度在每一匹马的上方路过并用马鞭在马背上狠狠抽了一记。
这些战马在吃痛之下尽都发了狂性,不顾疲惫地向前狂奔而去。
禹天来落地之后,再一次选了另一个方向离开。他相信有这番布置,蒙古一方总有追兵也会被引入歧途,等他们追上马群发现中计时,也已来不及再追赶那些逃走的人。
他向襄阳的方向赶路,因为这一段地带属于宋蒙两国交界的区域,常年不息的大小战事造成了一片无人区,所以到了晚上禹天来只好再一次露宿荒野。
照例选好了栖身之所,用随身带的干粮果腹之后,禹天来便在火堆旁盘膝静坐调息养神。
时间一点一点地推移,禹天来始终保持着瞑目盘膝的姿态,心神似乎已经浸入无人无我的境界。渐渐地,他身畔的火堆生出了诡异的变化,已经有些明灭不定的微弱火焰中竟隐隐地透出些碧绿的颜色,而禹天来的脸竟也蒙上一层淡淡青气。。
禹天来蓦地张开双目,脸上尽是惊怒之色,舌绽春雷暴喝道:“何方鼠辈暗箭伤人,给贫僧滚出来!”
他的声音如洪钟大吕般在黑夜之中回荡不休,震得四周的树枝叶片簌簌颤抖,更有许多鸟兽受惊之下四散奔逃。
一声阴恻恻的怪笑从远方的黑暗之中传来,随即有四条人影现踪缓缓走进。
这四人的模样却是好不怕人。一个身形壮硕无比,满腮满脸都是钢针般的短须,一双只有豆粒大小的眼睛中透出凶厉之意,活脱脱便是一头人形熊罴;一个身躯高瘦如同竹竿,偏偏一颗头硕大无比,两只三角眼中的目光阴冷无比,整个人便如一条盯住了猎物的毒蛇;一个身形枯瘦干瘪,似乎全身只剩下一副骨架,一张长脸冷硬如石,没有丝毫表情;一个矮小,却生了一双与禹天来相似的长臂,一张只比巴掌略大的小脸上虽是一副笑呵呵的表情,笑容中却又隐隐透出几分危险的疯狂之意。
“天下四凶!”这些年禹天来虽在少林寺中潜修,却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经常借助少林寺的信息渠道了解江湖乃至天下的形势,眼前的四人形容特异,又是走在一起,实在是再容易辨认不过,所以他当时便脱口喝出对方的名。
“人熊”赫连胜、“毒蛟”马广、“铁狼”穆长轨、“魔猿”孙无怒,这四人虽然出身各异,又来自天南海北,却是一样的凶残暴虐。后来他们不知怎的遇到一起,居然臭味相投结成异性兄弟,从此互为依仗行事越发地肆无忌惮,渐渐闯出“四凶兽”的名,天下人莫不谈虎色变。
四凶之首的“人熊”赫连胜大笑道:“想不到你这小和尚竟也听说过爷们的名头,便冲着这一点,今天爷们便破例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
禹天来仍保持着盘膝而坐的姿态,左手抓着锡杖竖于身前,淡淡地道:“‘天下四凶’虽然凶名昭著,但想拿走贫僧的性命,却也没有那般容易。”
“毒蛟”马广冷笑道:“不要装模作样了。我们看过那些蒙古人的尸体,凭你那一手精妙绝伦的剑术与剑气杀人的深厚功力,确实有资格说这样的话。只可惜……此刻的你还有拔剑的力气吗?”
禹天来脸色一变,随即苦笑问道:“你们是如何追踪到贫僧,又是何时下的毒?贫僧自认万事小心,为何仍不知不觉中招?”
“魔猿”孙无怒怪笑道:“我兄弟的手段岂是你可以揣度?你自作聪明布下的疑阵我三哥一眼便能看穿并循着一点蛛丝马迹追来。我二哥将独门秘药‘化功散’下在几只飞蛾身上,飞蛾扑火而亡,便也将毒药散入了火中。”
禹天来点头道:“原来如此,果然好手段,贫僧佩服。”
始终保持沉默的“铁狼”穆长轨才是四凶兽之中的核心人物,他看到禹天来侃侃而谈神色自若,根本不像一个身陷绝境之人,心中登时警觉起来,当即喝道:“老四不要与他废话,赶快去取了他的人头,然后找蒙古人换取赏金!”
孙无怒楞了一下,但还是听话地从腰间拔出一柄匕首,狞笑着向禹天来逼近。
见对方要对自己下手,禹天来也不再说话,口中低颂的一声佛闭上双目,似乎已经放弃了努力。
在禹天来闭目的瞬间,那“铁狼”穆长轨目中紧忙一闪,蓦地从腰间并排插着把柄尺余长飞刀的皮鞘中抓出一把飞刀,扬手之间化作一道淡淡地光影射向禹天来的咽喉。
禹天来蓦地睁眼,右手在身前一抓,准确地将那柄飞刀抓在掌中。
看到禹天来的动作,其余三只凶兽同时大惊,孙无怒一个筋斗向后倒翻了出去,大叫道:“原来你没有中毒!”
禹天来随手将那飞刀丢在地下,缓缓站起身来,右手搭上锡杖的杖头,徐徐拔剑出鞘,冷然道:“若一点毒物也能将贫僧放倒,贫僧已经不知死了多少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