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晴雯到来,鸳鸯几人微微有些吃惊,这什么情况?
翠缕和晴雯处的还不错,就笑,“你主子才走你就来了,你们是约好的吧?你也是来夸鸳鸯姐姐的?”
晴雯轻笑着答道:“那倒不是。三爷回屋子里后吩咐我过来找袭人。”她心里头对袭人不满,才不会叫袭人“姐姐”。她就是这么个性格。
袭人如临大敌般的从竹床上坐起来,正襟而坐,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冷淡的道:“三爷有什么吩咐,我领着就是!”
晴雯不管袭人的想法,口齿伶俐的复述贾环的话:“三爷说:袭人告密,让宝二哥在姐姐妹妹们面前无法立足,这不是做丫鬟的本分。宝二哥罚她是应该。
她想必心里头对我还是有些看法。但彼时各为其主。我不怪她。她到底是个忠心的人。宝二哥将她撵出房去,这个惩罚太重。
三爷说,我现在若不给她说一句公道话,这府里日后也不会再有忠心的丫鬟。
因而,三爷让我送来五两银子,让你安心养伤。等待再回宝二爷房里的时机。三爷还说:宝二哥虽然罚你,但你心里不应该有怨恨。这是做丫鬟的本分。”
晴雯说完,庭院里顿时一阵安静。
一种极其荒谬的感觉从鸳鸯、琥珀、翠缕、袭人四人心头浮起。
贾环说的道理、做事,都是正大光明,让人挑不出理来。但是,宝玉撵袭人关贾环什么事?奖赏忠心的丫鬟也轮不到你来做啊?
鸳鸯、琥珀、翠缕觉得此时极为尴尬、怪异的地方还在于:贾环派他的大丫鬟晴雯来夸袭人忠心,可袭人刚刚说了一箩筐贾环的坏话啊!这实在是…“惨不忍睹”!
两边对比:袭人说贾环的不是,贾环却在夸袭人忠心,还要赏银子。这不是显得袭人才是真正的阴险小人吗?一个用语言,一个用行动,谁更有说服力不是不言自明吗?
此刻袭人就像是被贾环用“赞美”的话抽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袭人自己也觉得尴尬的要死,燥得慌。她是要脸的人,才不愿意被称为“小人”,但说出去的话又不能收回来,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两只手都纠结的绞在一起。
尴尬的场面持续了一会。
袭人沉默的想了一会,说道:“晴雯,请你转告三爷,银子我不能收。谢谢他的好意。我心里对二爷没有怨恨。婢子做错事本来就是该罚。我也当不起三爷的称赞。”
袭人的回答中规中矩。
晴雯就将拿出来的五两银子又重新收起来,告辞离开。出了贾母院,步履轻盈,嘴角带笑。她想着袭人刚才窘迫的表情,倒是有点想哼几曲小调。
让你说三爷的坏话!让你想要“坑”三爷!现在还敢不敢呀?
按照三爷的说法,这叫“钓鱼执法”。哦,不对。三爷后来改口说这是叫“钓鱼打脸”。
…
…
晴雯走后,小院里的氛围松下来,又显得有些怪异。
袭人捂着燥红的脸,对三个好友说道:“我今儿脸算是丢尽。先回房睡觉。我以后再不说他坏话了。惹不起他。”
袭人起身,鸳鸯、琥珀、翠缕就善意的哄笑起来。袭人这会儿是脸丢得有点大。
琥珀笑道:“袭人,你往日也算是有心的。环三爷这个局,你服不服不?”
哪有那么巧的事?贾环先来找鸳鸯,然后立即派丫鬟来夸袭人。他怕是知道袭人在鸳鸯和她们面前骂他吧?袭人脸都要被打肿。
偏偏袭人现在还真需要贾环的夸奖。
袭人在她们几个中算是有心计的。但和贾环比起来,简直是要被玩坏。
袭人抿着嘴,轻吐着词,“我服。我以后就像鸳鸯一样,对他退避三舍。”她前些天在宝玉面前,不过是柔弱些,心里并不怕贾环。有太太护着她!但现在是真不敢再惹他。贾环真要想和宝二爷争什么,她一个大丫鬟也操心不来,还有太太、老太太在。
袭人燥的慌,先去休息了。鸳鸯三人也就散了。翠缕提灯回史湘云那里。
鸳鸯回屋里,放下蚊帐,躺在床榻上,脑子里琢磨着。
袭人回复贾环中规中矩。银子是肯定不能收的,收了就再也回不到二爷房里。心里对宝二爷有气,但是这不能说的,要清晰表态。至于当不得称赞这件事,怕是明天就会传遍府里。晴雯是被小丫鬟领进来的。
但她并不想去叮嘱小丫鬟不要乱说。因为她的好友:袭人,现在确实需要一点好名声。袭人作为一个丫鬟,背上“告密者”的身份,除了她们这几个好友,现在谁敢和她说笑?
袭人需要“忠心”这个名声来洗地。
但是,贾环图什么?就是为了“教训”袭人说他坏话,这不像他的风格呀。
她又想起贾环对她的夸奖:到底是金鸳鸯,还是肯说句公道话。贾环真的需要“捧杀”她吗?需要激将她,让她帮忙解决厨房伙食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