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蒙蒙亮,贾环宿醉方醒,洗漱一番后,和何师爷一起下了返回小秦淮河上的画舫,吃过早点,前往分守道衙署。
此时,位于旧城里的察院后院中,紫鹃、袭人、晴雯、如意等丫鬟已经起来。
袭人在里屋里服侍着黛玉起床。金红色的晨曦从窗外透进来。紫鹃和晴雯两人在镜子前梳头。她和晴雯的私交很好。
自昨天下午和三爷说明情况之后,紫鹃心里就定下来。她相信三爷能处理好。这时,挽着头发,看着玻璃镜中的晴雯那张俏脸,笑着打趣道:“晴雯,你家三爷昨天喝花酒去了哦…”
晴雯是三爷的屋里人。这是阖府都知道的事情。
晴雯大眼睛笑的眯起来,神态生动,反驳道:“我又管不了。你和宝姑娘说去。”
紫鹃听得娇笑起来。鬼扯呢。宝姑娘怎么可能会管三爷这事?
她走的时候,事情还没眉目呢。昨晚和晴雯夜聊,才知道三爷和宝姑娘的婚事要定下来了。叹道:“三爷做事,很有章法。唉,喝花酒总比宝二爷喜好男-风好。”
她一想着宝玉和秦钟的事情,就觉得恶心。
晴雯抿嘴笑着点头。她对宝玉印象不好。紫鹃姐姐看起来也不大喜欢宝玉啊!而且快要变成三爷的…粉丝咯。
…
贾环在上午时分,和沙胜在分守道署衙仪门内的一间偏厅里见面。自沙胜年初来江南任职,有段时间没见,京城里也发生了很多事情。聊起来,感慨很多。
沙胜捻须道:“京中之事,伯玉已经和我说起。子玉功劳不小。这次伯玉前往金陵担任闲职,对你来说,也是一个契机。”
他的好友张安博是京城名儒,经义水平,尤在他之上。贾环要是跟着张安博潜心学习两三年,以贾环的悟性,雍治十四年的会试必定可以取中。差别只在于名次而已。
贾环笑着道:“学生也是这样认为。能在山长门下学习一段时间是一件幸事。”
沙胜微微一笑,聊起林如海的事情,长长的叹口气,“子玉你要是早来三个月,我的心病就可以尽去啊!”
扬州城内行政体系中,最大的衙门是分守道衙署。但真正的第一大衙门是两淮盐运司。而管着两淮盐运司的官员就是巡盐御史。这绝对是扬州城内最有含金量的职位。盐事,都得听这位的。
他是不知道林如海是贾府的女婿。而现在知道了,林如海却已经病重,有数月没有出来视事。
想着昨晚在盐商家中的遭遇,沙胜心中很是不满。他固然是为政绩。若是能追缴100万两白银的盐课,肯定能得一个能员的名声。但同时也是为国家、朝廷增加赋税。
如果这件事有巡盐御史参与,怕是情况不大一样。
在一旁陪客的何师爷献上计划:“东翁,这事我昨晚和子玉提起过。正好有个法子。扬州盐商夹带私盐,屡禁不绝,可行文扬州府、江都县严查纲商的私盐。”
沙胜微微沉吟,道:“盐商携带私盐,几乎人人都是如此,若是要查,只怕犯众怒。”
何师爷道:“今晚大盐商汪鹤亭要在西园中举行中秋诗会。东翁也要出席,届时对郑家表示不满即可。”
沙胜看向贾环。京城那般绝境,贾环都能将好友张安博救出来,他还是很看重贾环的意见。
贾环微笑着道:“先生,可以先试一试水。不成,再换其他的办法。”他也不敢打包票一定成,但盐商的底子那么黑,不愁没有突破口。先试试水。能成,最好。
沙胜拍着桌子道:“好。老夫早就看这帮奸商不顺眼。一斤盐要卖六十文,贫民之家,数月不知盐味。”
…
当天下午,淮扬分守道署衙行文扬州府、江都县,要求近段时间严查私盐。
两淮盐运司的盐,九成九要从江都县的地界上过,向外贩卖。所以,缉拿私盐,主要由江都县负责。
下午三点时分,分守道的公文送到江都县县衙。江都县正堂沈县令当即签押,在县衙外的八字墙上张贴告示。
扬州是建立在消费上的城市。城市里别的不多,帮闲极多。江都县县衙外时常聚集不少闲人。县衙的告示贴出来后,消息随即在扬州城内传开。
给盐商报信,赏钱丰厚啊!
扬州府府衙中,江知府正在和自己的幕僚卫师爷喝茶、说话。分守道衙门发来的公文正随手放在案几上。
江知府哂笑道:“沙大参蛰伏了这几个月,终于是按捺不住了,想要行险一博。他也是天真,一百万两银子课税,谁肯给他填上?”
卫师爷在京城中待过,笑呵呵的道:“太守有所不知,沙大参在北直隶任提学副使,公正严明,颇有清誉。大抵在实务上,太偏于理想化。”
江知府接口道:“此辈学道官就不该任一方主官。眼高手低,空耗州县人力、物力。真不知道朝廷里几位老大人是怎么想的?”说着,摇摇头,很是轻蔑。
卫师爷笑一笑。这样的话,江府尊可以说,他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