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鞋的声音,低沉,又有规律。
听见那个声音,苏暮夜的全身都微微绷紧了。
他很熟悉这个脚步声。
他想回头去看,却听见了那人说话的声音:“站在那里就可以了,不要动。”
一道身影在暗处慢慢的拉长。
苏暮夜一时有些窒息的感觉。
他难以描述自己的心情,他一直不相信自己看见的事情是真的,为此花费了无数的精力去追寻自己想要的真相。然而当他终于心灰意冷,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并且强迫自己勉强去接受这个事实的时候,他长久的奢望却又突然变成现实出现在了眼前。
厨房的阳台门有一处松动,从那里可以撬动锁芯开门进来,需要一些小技巧。
他在门上缠了一些钓鱼线,只要门从外面被打开,鱼线就会被扯断。
然而知道怎样开门的,除了他,就只有宋教授自己了。
这是当年修建房子的时候,宋教授自己设计出的小机关。
苏暮夜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还是站在楼梯上的人又开口了:“……我本来不想回来的,蔷薇还在等我。但有些事情不跟你说清楚,又怕你这孩子钻牛角尖,胡乱去做什么想不开的事情。……当然,顺便也来躲躲雨,锡林很久没下这么大的雨了。”
宋教授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什么情感的成分。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既不温和也不严厉,永远只是像一潭波澜不惊的深水,让人想要接近他也无从下手,更不用说是讨好或者奉承。苏暮夜想了一会儿,还是下定决心问:“我可以回头看看你吗?”
虽然这个要求也没什么意义,但他知道,这可能是他们真正最后一次见面的机会了。
宋教授不置可否:“随便你。”
苏暮夜转过身,他没有看到什么意外的东西。
那个熟悉的人独自站在楼梯上平静地俯视着他,就跟平时一样,寻常的好像他根本没有离开过,也从没做过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苏暮夜有些不真实的感觉,这些日子他经历了太多,几个小时前他还在这人的遗照前吊唁,现在他却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宋子瑜比他的真实年纪看起来年轻一些,经过了常年的精心保养,脸上几乎连皱纹也看不到。他跟宋瑾的长相有几分微妙的相似,但绝没有宋瑾身上那种活泼灵动的感觉,有的只是经年累月养成的淡定风度。
这种风度,虽然潇洒,却又比常人更加冷淡疏远一些。同行都说宋子瑜是一个把生命和灵魂都献给工作的男人,他仿佛就跟他笔下的设计作品一样,优雅奢华,精致又高傲,不食人间烟火。
他不常跟人打交道,近几年性格也变得越来越内敛古怪,但这不影响他的魅力和人气。苏暮夜也随他学到了七八分的冷淡,可惜他们之间的距离依然是天差地别,而且经过今天以后可能更不会有什么交集了。
苏暮夜问他:“你赶时间吗?蔷薇密会的人在等你?薛枫吗?”
宋教授随手拨弄着墙角落地盆栽的叶片,漫不经心地说:“不是薛枫,已经没他什么事了,他现在大概在非洲或者阿拉斯加的哪个角落忙着吧。让蔷薇的人等一会儿也无所谓,既然来都来了,就不用急着走。”
他看看苏暮夜:“你想从哪儿问起呢?我没有什么秘密,都可以回答你。”
苏暮夜犹豫了一会儿,问:“你为什么要杀谢征?”
宋教授无奈一笑:“就知道你会问这个,这事情,有点复杂。其实我没有杀他,是他自己吃了药以后控制不住,失足坠亡的,但根本的责任还是在我身上。”
“什么药?”
“一种镇静剂,是我的。它很适合我,但不适合谢征。”
“你在吃安眠药?”
“两者有区别,那种镇静剂能控制我的情绪。如果没有它的话,估计你早就不在人世了吧,我想干掉你很多次了。”
苏暮夜微微一颤。
宋教授并不想在他面前掩饰心中的恶意。
他想起了那个纠缠自己多年的问题:“……你,非常恨我吗?”
宋教授想了一会儿:“那倒也不是,与其说是憎恨,更不如说……你让我感到恐惧。”
“恐惧?”
“这个待会儿再说吧,还是先讲讲谢征的问题。我准备了一笔钱,今后碰上谢宁的话你可以给她,就在你的账户里,也算是我对谢家表达的一点歉意。谢征的心理治疗帮了我不少忙,落到这个下场我很遗憾。”
“他是你的心理医生?”
“嗯,有好几年了吧。”
“他是你的医生,反而吃了你的药,然后精神失常?”
“那不是谢氏诊所的药,是薛枫从蔷薇密会带来的。”
“我不太明白。”
宋教授想了想:“……该从哪儿说起呢?事情的起因有点早,大概从十年前开始吧,那时候,我跟蔷薇密会就已经有了联系,他们对我提出了邀请,需要经验丰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