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宋教授:“我父亲是被冤枉的,当时你们所有人都知道,但包括你在内大家都不愿意站出来证明他的清白,结果害死了他。你心存愧疚,所以十年以后才会收养我,让自己心里好过一点,是不是?”
宋教授叹了口气:“当时我也很年轻,又毫无背景,我没有办法。”
苏暮夜冷声问:“这件事跟蔷薇密会有关系吗?”
宋教授没有说话,他的身影静默了一会儿,转身走进楼梯下的阴影:“我真的得走了,如果你执意要问,可以到‘骑士城’来找我。”
“那是什么地方?”
“自己去想,什么时候你想明白了,什么时候我就告诉你当年的事情。”
宋教授的身影和楼梯下的阴影逐渐重叠在了一起,突然他又想起一件事,声音从黑暗里传来:“对了,我的侄子,宋瑾他已经离开锡林了吗?虽然我跟他们家的积怨很深,但这孩子很讨人喜欢。我跟薛枫谈过一些以前的事,他也许觉得宋瑾是我的侄子又跟我学过一些解谜的技巧,能帮上你的忙而且不会显得可疑吧。如果他还没走,我想去看看他。”
“他上午刚走,”苏暮夜说,“跟宋幽一起走的,他们要回老家看父母。”
黑暗里突然传出一声压低的嗤笑:“……呵,宋幽?只要有他在就是满口谎言,这么多年都没有变过。我了解那个混小子,他只是找个借口让你没法挽留他们而已,他们的父母十几年前就死了,老家也早就没有亲戚了,回哪里的老家去看父母?”
苏暮夜的头皮微微一炸。
“等等!你仔细说一下!”他追上去,然而楼梯的阴影里已经没有人了。
宋教授已经走了。
苏暮夜追过去,那边从走廊通到后院,雨已经停了,后院留下两行浅浅的脚印,消失在了下山的青苔石阶上。他又追了几步,哪里都看不到宋教授的身影,他从一开始就想好了离开的退路。
苏暮夜独自站在石阶上,感到浑身发冷。
他的手有些颤抖的摸出手机拨打宋瑾的电话,然而那边已经显示关机状态了。
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深,苏暮夜咬紧了牙。
这里面有很大的问题,宋教授在这种事情上是没必要撒谎的,但是在他的记忆里,宋瑾一直在提起他的父母,他的老家。
他很听父母的话,他很怕父母生气,他会跟宋幽顶嘴但是不管忤逆父母的意思。
他一直表现的像个温顺听话的好孩子,看起来就跟普通家庭的孩子没有任何两样,是无数平凡小康家庭中的一员。
然而,宋教授却说他的父母十几年前就死了。
那所谓的父母,到底是谁?
他到底跟着宋幽回到哪里去了?!
这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邮件提示音。
不是宋瑾,是兰溪。
他接到了苏暮夜的留言,没有多寒暄,将自己所知道的案件情况写成邮件转述给了他。他已经离开锡林了,现在正在意大利,刚刚走访过杜嘉班纳在米兰的业务办公室,也询问过了苏暮夜的朋友歌迪娅。
杜嘉班纳的情况,谢氏诊所的情况,谢宁和谢司的情况,兰溪一并告知了苏暮夜。
苏暮夜看着手机上密密麻麻的文字,逐渐脸色煞白。
***
远在郊外的莫宅,莫思欢终于送走了最后一辆搬场车。
他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屋子里,一头栽进沙发。
保姆送来了热气腾腾的柠檬茶,放在茶几上让他解乏。莫思欢浑身瘫软着不想起来,他只觉得好累,浑身都好累,心里更累。
前几天警局打电话来说,他父亲在审讯的时候中风昏倒了,正在医院抢救。虽然目前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会不会有后遗症还不清楚。
曾经高高在上的建筑学教授,事业有成的中年男人,风光无限,却在即将退休的时候沦落到这样的地步,莫思欢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也没想到父亲会这么快倒台,但这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他的劣迹实在太多了,报应只是提前到来了而已。
晚上,他还得去医院看看,毕竟父亲也是他在锡林唯一的亲人,就算再恶毒,他也不能对他不闻不问。
大宅里静悄悄的,安静的让人窒息。莫思欢呆滞地躺着,渐渐的视线有些模糊。
他很伤心,他很早就失去了母亲,在莫教授锒铛入狱以后,他也没有父亲了。
他吸了吸鼻子,使劲爬起来伸手去拿柠檬茶,身体却不受控制的歪倒下去。他有点晕,这几天忙着收拾东西和准备留学的事情太累了,家庭医生提醒他要小心头上的伤,过度疲劳可能会导致血肿复发。
他咬牙站起来,脚下却整个一软,额头狠狠磕在了茶几上。瞬间眼冒金星,莫思欢抓着茶几怎么也爬不起来,眼前天旋地转,连喊都喊不出。保姆听见客厅里的动静,跑出来一看顿时吓坏了,赶紧奔过去扶起莫思欢:“莫先生,莫先生?你没事吧?我这就打电话叫救护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