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铃雨并不害怕看到死人,但这几天她确实过得很不好,蓬杜拉。唐的女儿爱莲娜是她最好的朋友,朋友的父亲因为她一时的热心而惨遭不测,她觉得自己可能一辈子都无法从自责中摆脱出来。而且,由于没有任何嫌疑犯,她又是唐在美国的唯一熟人,因此她在唐的交际圈中嫌疑最大。
警方正在怀疑她的牵线是否另有目的,这是不是一件早有预谋的杀人案?如果肖铃雨有足够的动机,她完全可以在杀死唐以后故意拿走他的器官,伪装出变态杀手的假象。
而在乐团中,经理人也正在和剧院商量,是否应该临时撤下她的演奏,换人顶替,以免遭来不必要的非议。
肖铃雨四面楚歌,那个身份不明的杀手,那种变态残忍的行径,把她莫名拉进了一场可怕的风波里。
她感到深深的恶心和憎恨,还有说不出的疲倦。
她想弄清楚这一切,所以,当莫思欢提起他以前的大学教授对案件感兴趣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就答应让苏暮夜过来看看。参与调查的人总是越多越好,除了警方,如果还有其他有能力的帮手介入,破案的可能性会更大,她真的很想抓住那个凶手。
苏暮夜让肖铃雨慢慢休息,自己简单地把整个房间都检查了一遍,又拍了几张照片。在钢琴下方的地毯角落里,他看见有一个不起眼的小记号,问肖铃雨:“这是什么?”
肖铃雨坐了一会儿,已经稍稍缓过神来了。她抬头看了看:“那个地方当时的现场有一张小纸片,证物已经被警方拿走了,我有照片。”
她打开手机,苏暮夜看了一眼。那是一张直径约五公分的纸片,质地比较硬,边缘有撕裂的痕迹。纸片上用一种绿色墨水写着数字2,旁边还有一个音乐符号。
数字和音符?
肖铃雨说:“唐先生有随手记录音乐片段的习惯,这可能是他随手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东西。你想要的话我把照片发给你,不过它应该跟案件没什么关系。”
苏暮夜点了点头,目光默默凝视着那个记号。
他突然问:“这张纸片,做过笔迹鉴定吗?确实是属于唐先生的东西?”
肖铃雨摇头:“我不确定,不过就算这东西不是他写的,也不会对案件有很大的帮助。休息室里进进出出的音乐家很多,有谁撕掉了一张纸片不小心扔在这里,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苏暮夜沉思着。
他在房间里慢慢环视,肖铃雨的话很有道理,但他总觉得这个现场哪里不对劲。
他似乎漏掉了某些东西,但具体的内容他说不出来,他可能需要其他人帮助分析一下。
关于这个人是谁,他当然有人选。
前提是,他能在哥大顺利找到这个人。
这时候,肖铃雨的手机闹钟响起来,她捋着头发站了起来:“抱歉,我得走了,中午还得参加一场宴会,你……”
她的视线无意中扫过苏暮夜的脸,突然噤声了。
苏暮夜正看着窗外出神思考,觉察到肖铃雨突然不说话了,他转过头去,看见她的脸上带着一种奇怪的吃惊神色。
他问:“怎么了?”
肖铃雨诧异地看着他:“你的眼睛……?”
窗外的阳光反射在苏暮夜的眼睛里,光影的变化在虹膜呈现出了原本就属于他的那种冰冷的浅灰色。
他意简言赅地解释:“我母亲是德国人,抱歉,是不是让你觉得古怪了?”
肖铃雨摇头:“不是的,我……?”
她皱起眉头使劲想着:“你的眼睛,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但那好像又不是你,你的脸我没有印象……”
苏暮夜立刻警觉起来:“是不是一个女人?你在德国见过?”
他瞬间就想起了珐蕾拉,宋教授口中他那个还活在世上的母亲。
珐蕾拉和唐之间的关系,他在锡林的时候就曾经想到过了。
珐蕾拉是为蔷薇密会工作的,宋教授也是蔷薇的一员,而且反复多次看过唐的《蔷薇骑士》。而这部作品又与苏暮夜的身世有着异常微妙的联系,如果唐见过珐蕾拉,认识她,从她那里得到了《蔷薇骑士》的灵感,那肖铃雨也可能通过唐的这层关系偶然邂逅了珐蕾拉,这并不意外。
然而,肖铃雨摇摇头:“应该不是女人,而且我也没去过德国。具体怎么回事我一时想不起来,等我好好回忆一下,有线索的话一定会马上联系你的。”
苏暮夜有些失望,一个拥有灰色眼睛的德国女人是很有特色的形象,肖铃雨不可能想不起来。
她见到的应该是别人,那样子范围就太大了,全世界有成千上万的灰色眼睛。
肖铃雨要赶时间,苏暮夜也就不能继续逗留下去。他整理了手上的照片,看看房间已经没什么需要仔细检查的,这就跟着肖铃雨离开了休息室。这也应该是他唯一一次在现场的机会了,距离命案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勘查早就结束,剧院出于忌讳打算把这个房间锁起来不再使用,是肖铃雨硬是让他们推迟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