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暮夜也不太认同宋幽对于尤弥尔谋杀行为仅仅是执行任务的观点,他在这场案件中明显投入了巨大的热情和精力,与完成任务相比他更像乐在其中。
他对海因茨那伙人的恨意是发自内心的,这件任务对他而言不是工作,而是公报私仇,这才能解释这起案件难以理解的复杂性。
尤弥尔确实伪装成了变态凶手,但他确实也是复仇的黑蔷薇。他所瞄准的目标,那些目标们的惶恐并非空穴来风,他们在某种程度上能感受到凶手的仇恨,但无论他们怎么害怕怎么逃,都无法逃脱尤弥尔的复仇。
一个美貌如少女的年轻男孩,竟然有如此狠毒的杀人手段。
他的手段,今后会不会被他的同类模仿?
苏暮夜轻轻地叹了口气。
桌上摆着酒店送来的早餐和晨报,社会版头条就是昨晚发生在哥大摄影会馆的那场火灾。文字报道的内容和昨晚的电视新闻极其相似,媒体仅仅将其描绘成一场可怕的意外事件。由于摄影会馆年久失修,又采用了易燃的木质结构建筑,意外失火的理由显得相当可信。何况火灾中除了坦塔罗斯,也“并无人员死亡”,在大多数人眼里,这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很快就会被人遗忘的。
同样是社会版,在版面上一个不太显眼的位置,警方公布了一起少女自杀案,正在收集线索协同调查。
昨晚有人在哈德逊河岸边发现了一具年轻女孩的尸体,根据尸体的腐烂程度来看她已经死亡数日。尸体表面并无搏斗和挣扎痕迹,初步判定是一起自杀案件,目前警方正在寻找她的亲人,确定死者身份。
苏暮夜认出了她的照片。
是赛琳。
画廊那个真正的女接待员。
因为尤弥尔的任务已经结束了,他的目的已经全部达到,所以也没有必要再隐藏赛琳的死亡,可以把她的身份还给她了。
在报刊上公布这件案子应该也是故意的,有人想保住蓝色翠雀画廊。
蓬杜拉。唐是画廊的合伙人,他的案件最终依然被定性为入室抢劫杀人。
海因茨是画廊的投资人,他的死亡则被蔷薇密会隐瞒了。
坦塔罗斯是一位画廊的熟客,他死于火灾现场的浓烟窒息。
他们三人在表面上没有犯任何过错,生前的行为和死亡的原因都与画廊无关。而赛琳是海因茨雇佣的跑腿,如果她是自杀身亡,万一有人追究真相,画廊也可以将她所做的一切归咎于她自身,她是畏罪自杀的,画廊对她的所有行为都一无所知。
需要受到惩罚的人悄无声息地死亡,无关的人则不会惹上任何一点麻烦。
一切就这样,被处理得不可思议的干净。
苏暮夜尝试查了查赛琳的信息,自然也是一无所获,她的公开身份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接待员。但他在搜索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另一件事,那个位于皇后区的IMAX影城工地即将重新动工了。
根据当地管理部门的说法,因为长时间无人管理,这片工地废墟里聚集着许多无业游民和流浪儿童,治安极为混乱。在影城动工以后,废墟里的成年非法移民将会被遣返回国,儿童在无法寻找到亲人的情况下,都会被送进附近的福利机构。
那是海因茨曾经居住过的废墟,他已经死了,罪行也全部败露,蔷薇密会不需要再满足他的要求保留这个地方了。他收养的孩子们因此也失去了这个避风港,苏暮夜想了想,打开了福利机构的捐款页面,这也许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在所有的一切中,只有这些孩子是真正无辜的,他们也真正值得去帮助。
这时候,酒店的前台打来电话,楼下有人找他。
苏暮夜关上电脑下楼,在一楼的大厅里,他看到了兰溪,他正在等他。
事隔半年不见,两人都有了很大的变化。兰溪晒黑了一些,显然一直在四处奔波;而他眼里的苏暮夜,则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你看起来不太好,”兰溪看着他,“发生了什么事?”
苏暮夜欲言又止:“……没什么,学术研讨会的日程安排的有点紧。”
兰溪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对于一个跟蔷薇密会和海因茨毫无瓜葛的局外人来说,不知道那些事情才是最好的。
兰溪又问:“我今天早晨才下飞机,听说昨天晚上哥大发生了一场挺严重的火灾,我记得那是宋瑾的学校吧?”
苏暮夜点点头:“……已经都结束了。”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但他对兰溪几乎无话可说。
他只能说:“宋瑾没事,他没受到什么波及。”
兰溪皱了皱眉。
他知道苏暮夜正在参加学术研讨会的期间调查什么案子,还主动找他鉴定一种浸染了药物溶液的纸片。但短短几天以后,他态度大变,现在似乎完全没有想要谈谈这件案子的迹象。兰溪直觉感到这里发生了一些事,苏暮夜看起来很古怪,他显然在被什么麻烦的事情困扰。
兰溪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