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昏暗,夕阳缓缓收去了它的最后一丝光芒。
离开别墅的时候街边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有零星的学生正在走出图书馆和自习室。远处的食堂灯火通明,人头攒动,教学楼里的日光灯却在一盏一盏的暗下。路上的行人也越来越稀少,忙碌了一天的校园,终于渐渐沉寂了下来。
苏暮夜来到建筑学院的行政办公楼,这个时候办公区域早就冷冷清清,教职工大都已经下班了,他直接去了院长的办公室,没有人在的话也更方便谈话。
五楼办公室的灯开着,门也没有关。他走进去,一眼就看见贺院长正坐在办公桌前,他握着放大镜,正低头在专注地研究他的集邮册。
收集邮票是贺院长的一项私人兴趣,他喜欢在下班后空荡荡的办公室里,泡上一杯茶,慢悠悠地欣赏他的藏品。但这个季节办公室的暖气不够足,有点冷,并不是一个适合中老年人独自享受安静的地方。
看来他是特意等在这里的。
苏暮夜默默关上门,他感觉到有些事情终将会来。
他有些话想跟贺院长谈谈,这老狐狸应该也是同样的,眼下学校的事态并不乐观。
“来啦,”见苏暮夜走进来,贺院长仍旧低头欣赏着邮票,慢悠悠地问。他手边的茶瓶早就没有在冒热气了,他应该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
“来了,”苏暮夜走到办公桌前,看了一眼茶瓶,“既然今天就想跟我谈的话,电话里就可以直说了。您也知道,我和宋教授不一样,说话不喜欢绕弯子。”
贺院长收起放大镜,把集邮册仔细地放回抽屉里,又把冷掉的茶瓶朝前推了推。
苏暮夜心领神会,他拿起茶瓶走到饮水机前,倒掉了里面的冷水,换上热的。
身后传来贺院长的叹息声:“我也是考虑了很久,我很为难。”
这套花招苏暮夜已经很熟悉了,他没说什么,转身走到办公桌前,把灌满热水的茶瓶放到原位。然后,他从衣袋里掏出一个长盒子摆在了办公桌上:“这次在纽约的日程比较紧,来不及买什么像样的礼物带回来送人。凑巧看到一套19世纪的雕刻版人物邮票,也不知道您会不会喜欢。”
贺院长打开盒子看了看,微微一笑:“你真有心了,这东西不便宜。”
他总是喜怒不形于色,能这么说,说明是相当满意。
对于贺院长,宋教授这样的前辈,苏暮夜一向都是很尊重的。他很明白人情俗事中的资历高下之分,不介意自己付出多一些,但他也十分清楚他们心里都在想什么。站在贺院长的立场上,他并不关心别墅或者苏暮夜本人在这次的事件里受到什么损失,相反,他或许还会觉得很厌烦,这间没用的别墅给他增添了不必要的麻烦。
“我已经让警局不用费心去关注这件事了,”贺院长收起礼物盒子,说,“不过,我知道你不会就这么算了,你肯定会亲自详细调查,子瑜的房子对你的意义是不一样的。虽然你明天再来上班真的无所谓,不过我想今天这点时间也足够你过来跑一趟了,所以随便在这里等等看。”
收下了礼物,他的态度似乎缓和了一些,但苏暮夜还是感到一种无形的疲惫。
贺院长的话里永远隔着一层纱。
他说的话和他想的从来都不一样,他很客气,但如果苏暮夜真的接受了这份客气,今天没有来,那明天等待他的肯定会是让人厌烦的,措词绕弯的漫长的指责。在宋教授的事件里也是同样,贺院长从头到尾没有亲自出面来解决那件事,在宋教授走了以后,他表面上也宽容地接受了那个残破的结局。但大家都知道,贺院长心里隐藏着的那些烦躁和计较,是没完没了的。
宋子瑜和莫清源给他和他的学院带来了巨大的损失,他真恨不得亲手吊死那两个老头。
而现在,苏暮夜也来给他添麻烦了。
苏暮夜不想去接他的话,说:“有个问题,我已经问过警察了,也想来问问您。”
“你说。”
“你发自内心的认为,这件事只是一场无聊的恶作剧?”
贺院长笑笑,无奈地一摊手:“如果不是恶作剧的话,你希望我怎么说呢?难道要坦白真相,说整间客厅里都是血,下手的人是个变态。他可能就在学校附近,我们锡林大学这次又要倒大霉了?”
他推了推眼镜:“我要说服自己,相信这件事没什么大不了的,才能挺得住,封锁住这个消息。如果这件事传出去后果会怎样,你也应该知道,建筑学院的元气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不能再出事了。”
压制无法让事物本身的存在彻底消失,只会带来更大的反弹。
苏暮夜忍耐了一下,没有开口。贺院长依然在按照他习惯的方式处理这场“恶作剧”。他一向都喜欢这样息事宁人,他喜欢把处理不了的事情无视掉,假装它没有发生。
烦人的事情,假装不要紧,假装看不到。
时间久了,他就真的以为校园如同他想象中的那样平静和美好了。
“你好像不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