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在锡林周边也没什么亲戚,父亲出门的时候几乎都是我一个人在照顾谢司。当他长到四五岁的时候,他的情绪问题已经相当严重了,时常会不明原因的暴躁失控。但那时候我也只是个小孩,我对此无能为力。我希望父亲带谢司去看医生,这并非不治之症,父亲照着做了,这也是一切悲剧的起源。”
“有一天,我父亲带着谢司出了远门,说是带他去大城市的儿童医院治疗。但他们回来的时候,我发现一切都不对劲了。我知道父亲做了一些我不能原谅的事情——他带着谢司离开家,但带回来的那个孩子,并不是谢司。”
苏暮夜微微一怔:“这是什么意思?”
谢宁摇头:“当时的感觉我说不清楚,父亲带谢司出去了一段时间,带回来的那个孩子跟谢司一模一样,而且他的病已经好了。这就好像他们真的是出门去治病,而治病的效果非常好,一切都很顺利。但,我知道那不是他,那不是谢司。谢司是我一手带大的,我了解他的一切生活习惯和言行举止,我一眼就看得出这是个假货。”
“我感到恐怖极了,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个时候,我好像觉得谢司这个空壳里被装进了另一个灵魂,我真正的弟弟已经死了。”
苏暮夜和兰溪默默对视了一眼。
苏暮夜想了想:“……我知道了,是那场捐精实验。”
谢宁点头:“没错,在谢司尚未出生的时候,父亲在德国参加了那次实验,捐献出了自己的基因,而他的基因在慕尼黑的42号研究所培育出了身体健康的孩子。那个孩子经过仔细的整容,变成了跟谢司一模一样的小孩。父亲把他们调了包,真正的谢司被他抛弃了。”
兰溪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照你这么说,你的意思是,我们一直在追查的谢司其实不是原来那个谢司,他小时候就被另一个人换掉了?”
谢宁苦笑:“也不是,你得听我慢慢说。新来到我们家的那个小孩,他的身体状况一切正常,父亲也很喜欢他,不需要我再带他了。所以尽管我知道这是个假货,但我找不到证据,当时我自己也只是个小孩,除了忍气吞声我什么也做不到。”
“幸运的是,父亲不是一个真正的禽兽,我发现他依然偶尔会偷偷出门。我调查了他的行踪,发现他每次的目的地都是桐城,确切的说是桐城的一家私立医院,也就是如今的桐城医院。——你们认为,他是去干什么的?”
兰溪想了想:“是去探望真正的谢司?”
谢宁点头:“没错,谢司的下落竟然被我找到了。父亲把他扔在了医院里,他就跟孤儿没什么两样。当时的桐城医院是一家精神病院,病人进去以后就别想再出来,父亲只需要一个优秀的儿子,所以他把有病的那个关在了精神病院里。我找到了谢司,但没有办法把他救出来,只能偷偷跟他见面,为此被医院的人抓住过好几次。”
“我哀求他们,不要告诉父亲,我绝不会把医院的事情说出去的。为了多跟谢司见面我可以在医院打工,做什么都可以,只求他们能让我多见弟弟几次面。那时候我14岁,谢司8岁,医院的人看我们可怜,帮我保守了秘密,父亲一直不知道我们在偷偷见面。至于那个假货,他什么都做得很好,前途无量,但我一点都不关心他,他根本就不是我弟弟。”
“那时候,我就已经有了计划,我想成年以后做一个专业的精神科医生,到桐城医院去工作。父亲他总会老,总会死,我会耐心等到他彻底不行的一天,那时候我一定会把谢司给救出来的!”
谢宁说着,声音有些哽咽。
客厅里鸦雀无声。
兰溪重重地把一支烟蒂踩在脚下,用力碾着。
他咬着牙:“当初在诊所里,你告诉我那次捐精实验的情况,是不是在暗示我去调查这件事?我竟然一点都没听出来!”
谢宁苦笑:“我不指望锡林警方去调查什么,也不指望有谁会帮我。我只是想试探一下,看看歌剧院的那起案件是不是能把以前的事情给挖出来,事实看来是没有,那也就算了。”
苏暮夜想了想,问:“但是那家桐城医院,应该并不是精神病院这么简单的地方吧?谢教授把谢司放在那里,应该是有他特殊的原因。”
“你说的没错,”谢宁点头,“因为我当时年纪小,在博得医院的信任以后,有些事情他们也会当着我的面随便聊了。我这个年纪的小孩,即使把这些事说出去也没有人会相信,何况我也不打算说。为了能跟谢司在一起,让我做医院的走狗也无所谓,我愿意为它卖命。”
“父亲比较爱喝酒,我趁他喝醉的时候,先是花费了一些精力打听出了捐精实验的事情,总算知道了他那个假货儿子的来历。其实,作为实验的产物,那些小孩是不能流入普通人社会的,他们都是珍贵的试验品,他们有不同的用途。据说那些小孩都是在德国慕尼黑出生的,其中一部分人在出生以后就被送到了桐城医院去抚养,所以当初父亲才会经常出门。那时候,其实他是到桐城去探望自己的另一个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