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外国偏僻小镇的咖啡馆里居然能遇到同类,宋瑾觉得很稀奇。但他没有忘记宋幽的叮嘱,独自在外他不能跟任何陌生人胡乱说话。
如果坏了规矩,那两个盯着他的护士回头一定会向宋幽告密的。宋瑾心里满不情愿,但为了避免宋幽烦人的说教,他只能保持沉默。
那年轻人见他不吭声,又问:“……那个,你也不会中文吗?canyouspeakenglish?空你几哇?阿尼哈塞哟?”
宋瑾略尴尬:“……我听懂了。”
那人见他开口说话,立刻高兴起来:“你还真是同胞!你别紧张,我不是什么可疑的人。因为我一直住在国外,除了家里的亲戚,已经很久没有机会跟人用中文对话了,见到你我很高兴,你看我的口音是不是很奇怪?”
“还好了,我听得懂。你是住在这里的居民吗?”宋瑾问。
“不是的,我从其他地方来,是来参加慕尼黑古典音乐节的。你呢?”
“我……算是来念书的吧,跟着我哥哥一起来的。”
“你不懂德语?”
“还来不及学。”
这么说可能有些不恰当,德语宋瑾不是来不及学,也不是没学过,而是学不会。
作为一个重点研究欧洲文化的艺术史学生,宋瑾为了外语文献曾经涉猎过印欧语系的各种分支,他很有语言天赋,冷门小语种上手就懂,连阿尔泰语系的突厥语都会几句。但是不知为什么,他花了许多精力也始终学不会德语,他的脑袋里好像天生对这门语言缺根筋。
这种解释不清楚的小事也没必要说出来,反正陌生人也不会在意的。
那人也确实没有多问什么,随便闲扯而已不用认真,他问宋瑾:“你想喝什么?我帮你买吧,难得碰上自己人我很高兴,我请你。”
他说着,把店员喊了出来。
宋瑾连忙掏出钱包:“这怎么行,是你帮了我的忙,应该我请你才对。我要四个大杯摩卡,你要什么?”
那人倒也不客气:“那也行啊,我就趁机要个超大杯吧,要拿铁。我怎么称呼你?”
“我叫宋瑾,留学生。”
“我叫肖爵,是交响乐团的长笛手。”
“长笛手?听起来很酷哎。”
“也没有啦,我家里都是干音乐这行的,所以就跟着大人瞎学学喽。那你是学什么的?”
“艺术史,欧洲绘画和建筑方向的研究。”
“诶诶诶,我听说家境富裕的有钱人才学这个,你比我还奢侈!”
“也没有吧……只不过家里人希望我陶冶情操,所以才学这个。”
“好玩吗?”
“不好玩,要读很多外国文献,还要到处去实地考察名胜古迹。确实挺花钱的,搞得我一直都很穷。你呢?”
“吹长笛就是我的工作,倒是不穷。但每天都要花好几个小时练习,一天偷懒就会手生的。”
两人随便闲聊着,柜台后的店员已经动作娴熟地冲好了咖啡。
肖爵把装着四杯摩卡的纸袋拿给宋瑾:“……喏,这是你的,还要什么吗?”
宋瑾拎起纸袋:“不用了,多谢你。”
肖爵转头看了看店堂的角落:“那边的小姐姐们也不要点蛋糕什么的吗?算我请的。”
角落那边,那两个负责监视宋瑾的护士正安静地坐在那里,低头看着杂志,肖爵所指的自然就是她们。
宋瑾微微一怔。
肖爵看了他一眼:“你们不是一起的吗?”
宋瑾“呃……”着,尽量装作奇怪地反问:“我们像是一起的?”
他心里充满问号,隐约涌起一阵不安。
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人怎么会知道他和那两个人认识?
他和她们根本就不是一起进来的,她们对他的盯梢很谨慎,视线从不会直接逗留在他的身上。店堂里有好几个顾客,他们在议论他的时候也根本没注意到那两个女孩。
到底是哪里露馅了?
自从纽约的事情发生以后,不仅是宋幽,连宋瑾自己也变得有些疑神疑鬼。
肖爵见他尴尬的样子,赶紧解释:“……那个,我是不是搞错了?对不起啊都是我的错。我就想跟那两个女孩随便聊聊,搭讪一下嘛,原来你们三个不是一起的吗?我只是觉得她们好像在等朋友,不是在等你?”
宋瑾莫名其妙:“为什么在等人就非得是等我?”
“因为这座小镇人口很少,这种时候街上就只有大叔大妈在闲逛,几乎没有年轻人。附近只有你跟她们的年纪差不多,所以我才会猜她们大概是你的朋友嘛,”肖爵流利地说,“……然后,你买了四杯咖啡,而你们这边有三个人,再加上你哥哥就正好是四个,所以你们四个人是一起的,数字对得上,我觉得我这个分析很正确啊。”
“……”宋瑾无语。
原来他这是碰上了一个业余推理爱好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