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山坡上,珐蕾拉站在树下,正远远看着他们。
她的神情有些凝重。
她理应感到轻松的。
事情比她想象的要顺利,跟苏暮夜初次的见面和交谈很成功。苏暮夜很较真但也很坦诚,他是一个比珐蕾拉想象中更加正直的人。只要是不经过谎言包装的真相,他都可以接受。
他很聪明,可以通过理性的分析和一点直觉确认珐蕾拉说的是真话。苏曦的真面目,涅纹草的研发计划,还有那些孤儿院的往事……不论事实是否如他所愿,他都可以理智的去接受它。
珐蕾拉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欺骗他,她是诚实的。
然而,她却也耍了一点小花招。
她在一点很小的事情上撒了谎,苏暮夜对此全然不知。
十五年前孤儿院的抢劫案。
她将苏暮夜从那里带走的真正原因。
她没有说出来。
而苏暮夜毫无觉察,当年事实的真相他早就忘了。那是珐蕾拉有生以来,利用自己积累的筹码所交换来的,价值最高昂的东西。如果当时她没有当机立断,不用说苏暮夜能够长大成人,恐怕他早就不在这世上了。
珐蕾拉希望,他永远不会想起来。
希望那段秘密,能够永远隐藏在蔷薇密会档案的尘埃中。
正在暗中行动的那些人,珐蕾拉不知道他们对黑蔷薇的兴趣究竟有多浓厚。
她希望,苏暮夜的案例对他们而言只是一个失败作。
希望他的经历,不会在有些人眼中,被扭曲成另一种意义上的才能。
傍晚,苏暮夜借了研究所的车,带着宋瑾出去了。
到了这个地步,他也很难再将自己正在调查的案件隐瞒下去。就算他三缄其口,凭借宋瑾的好奇心和行动力,他迟早也会把想要知道的事情从珐蕾拉那边打听出来。
与其事后被他抱怨,不如自己一鼓脑儿都说了。
从研究所到市区有很长一段路,路上,他尽量清晰简洁地向宋瑾说明了目前的状况。从宋教授的案件结束至今,他所经历的事情,他得到的情报,他独自调查的线索,他在锡林和桐城的遭遇……所有宋瑾已经猜到和他不知道的事情,他都全盘托出了。
宋瑾听得很专注。
对于枯燥无味的研究所生活而言,苏暮夜手中的情报就像是扔向平静湖面上的一颗石头,泛起层层叠叠的涟漪。
最后,苏暮夜说:“在纽约摄影会馆的案件,说到底都是我的责任。明明是我依靠了你从海因茨公告板上解开的密码,才得到与爱莲娜当面交谈的机会,但是我怕你万一知道黑蔷薇和底特律种植基地的事情以后,迫不及待要行动,会让自己陷于危险,所以瞒着没有告诉你。”
“你以为自己没有帮上忙,想要做点什么来挽回自己的失败,情急之下才会上了尤弥尔的当。如果不是我对你撒谎,你就不会铤而走险跟着他去摄影会馆。那天晚上,幸亏没有造成什么无法挽回的后果,如果你真的发生意外,我一辈子也没法原谅自己。”
宋瑾倒是无所谓:“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提它干什么。我掉进尤弥尔的陷阱,反而促成了他计划的成功,也逼着宋幽把他的身份和我的身世给暴露出来了。这种事当然越早知道越好。再说就算那天晚上我没有上当,蔷薇密会的人为了寻找地图迟早也会来找我的。如果到时候你不在,宋幽或者珐蕾拉的援助又没有及时赶到,只有我一个人那情况岂不是更糟。”
但是,他话锋一转:“……不过,希望你能把这种诚实的状态保持下去,以后不要再因为一些无聊的原因,这也不说,那也不说了。”
苏暮夜:“你不要得寸进尺。”
宋瑾呵呵笑起来。
车子一路顺畅的开出研究所,离开了森林。
苏暮夜的造访加上珐蕾拉的归来,似乎让研究所的警戒等级也发生了变化。可能是因为珐蕾拉下达了什么新的命令,原本那些紧紧看守着宋瑾的女孩都走开了,苏暮夜独自带着他出去,一路上也没有受到什么阻碍。
当然,珐蕾拉是很了解苏暮夜的。
他是一个非常守规矩的人,他绝对不会带着宋瑾逃跑。就算他再看不惯研究所的管理模式,天生的自控力也不会让他做出任何冲动的事。
她有这个自信,他们出门去闲逛,肯定会按时回来。所以在这方面,不用管得太紧。
宋瑾可不计较珐蕾拉在想什么,能到处乱跑还没有护士跟着,而且听苏暮夜说了好多查案的故事,他简直要高兴疯了。新年即将到来,慕尼黑的市区里一片张灯结彩的气氛,在异国他乡,金发碧眼的路人长相虽然是陌生的,但大家庆祝节日的心情却彼此相通,大街上和商店里到处热热闹闹。
宋瑾在街上疯跑,兴奋的到处买东西,苏暮夜独自坐在长凳上看管着购物袋。他抽空又看了一眼手机里锡林建筑学院的微信群,已经几天过去了,群里对于他的去留问题风波讨论已经渐渐平息,大家又开始像往常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