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瑾对珐蕾拉的人品当然毫无怀疑,她是一个非常有原则的人,也非常的善良。
她只是看起来仿佛不那么平易近人,她和苏暮夜一样,不会花言巧语,对他人一切的关怀都默默地表现在了行动上。
在珐蕾拉的言语中,她从来没有过标榜自己,但宋瑾作为试验品确实享受到了泽塔试剂的精心治疗。他能够健康的站在这里与苏暮夜交谈,这必须要感谢珐蕾拉的慷慨和仁慈。
如果只是为了和宋幽的交易,她其实并不需要付出这么多。
她跟他非亲非故,并没有义务瞒着蔷薇密会承担巨大的风险,她不需要在他身上花费这么多的时间和金钱。
但原则,善良和谎言并不矛盾,在苏曦的问题上,宋瑾总觉得珐蕾拉的描述和真实现状有些出入。
对苏暮夜而言,这是一件比那桩抢劫案更加严重的事。
但这恐怕是宋瑾最感到为难的一次推断了,不管站在哪一边他都很矛盾。
苏暮夜身上的情况,跟他和宋幽之间的情况完全不一样,他和宋幽的感情算不上那么好,不论宋幽这个人是好是坏,他都不会受到太大的打击。但在苏暮夜心中,苏曦和珐蕾拉对他都很重要。虽然他不会放在嘴上说,但宋瑾知道他很在乎他们,不管他们之间哪个人有问题,真相对他都会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他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但他又不能回避,苏暮夜一直想知道的都是真正的往事,正因为宋瑾想要帮助他,所以他不希望这些事被不清不楚的蒙混过关。
宋瑾斟酌着怎么说比较合适,苏暮夜倒是也没有催促他。
两人默不作声的又在林间小道上走了一会儿,最后,宋瑾十分艰难地开口说:“……就算你接受了珐蕾拉的说辞,我也不愿相信。”
“我不相信苏曦为了区区一份黑蔷薇的计划书,会孤身一人的跟蔷薇密会对峙好几年,甚至不惜赌掉自己的前途和你的性命,非要熬到你病得快要死了,才不得不向蔷薇密会低头。”
“既然珐蕾拉说,苏曦是想要作为父亲把你培养成才,他就不可能没考虑过孩子究竟应该怎么抚养。安定的家庭环境,合适的经济状况,工作稳定的父母……这些生活的基本要素才是养育孩子的基础。但苏曦带着你东奔西逃,一无所有,连最低的生活基础都没有,又何谈把你养育成才,我觉得既然他是你基因范畴上的父亲,又是被研究所挑选相中的实验参与者,他不可能这么蠢,不可能做事连最基本的主次都搞不清楚。”
苏暮夜安静地听着。
宋瑾尽量快速简洁地说出自己的推断,这些话虽然有些主观,但都是他的真实怀疑。
他对苏曦这个人的脾气性格一无所知,只是建立在他是苏暮夜父亲的基础上,对他的形象做出了一个假设。
好像有一个词可以形容他此时的心态,但一下子又想不出来。
苏暮夜听他说完,起先没吭声。
他可能在试图寻找宋瑾做出推断的理由,过了一会儿才说:“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
“其实,你并没有在珐蕾拉的话里找到真正的矛盾,你只是不相信她口中那个苏曦的形象。”
“你建立假设的基础是,既然那个男人是我的父亲,他的基因是经过筛选的,而我看起来不那么差劲,所以我父亲应该也不会太差劲才对,是不是?”
宋瑾连忙点头:“对对对,我还是很相信遗传理论的,你看你跟珐蕾拉就这么像。——啊,我想起来了,有个词语叫做虎父无犬子,现在的情况应该倒过来说吧,我认为‘虎子无犬父’。”
苏暮夜有点无奈:“你是不是太看得我们全家了,我自己也不过是一个有缺点的普通人。”
宋瑾简直惊诧:“普通人?你算了吧,你这样子也好意思称自己普通人,真正的普通人都要哭瞎了好吗。”
“……”
“那你就是不愿意相信我,你认为珐蕾拉说的都是真话?”
“也不全是,但我和你的想法不太一样。”
“具体说说。”
“我觉得珐蕾拉没有说谎,”苏暮夜说,“但,我怀疑她可能漏掉了一些关于我父亲的非常重要的细节,这些细节可以解释他那些年行为冲动怪异的原因。这到底是珐蕾拉故意隐瞒,还是她确实不知情,我也不清楚,但我考虑到现在查案的事情更重要,所以暂时并不想在往事上纠缠。”
在暖房和珐蕾拉谈话以后,苏暮夜在忙碌的案件调查过程中,也稍微抽出了一点时间考虑自己的私事。
他并不介意宋瑾的怀疑。
最初从珐蕾拉口中听到那个一意孤行的苏曦的时候,他确实很震惊,也很难接受,当时是勉强强迫自己去消化这一切的。但事后慢慢冷静下来,他反复回味着珐蕾拉的故事,确实也感到一点不对劲。
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成年人,在看到某个计划以后就突然性情大变,做事不计后果,在长达几年的时间里硬是把自己逼到走投无路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