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想到,梅菲斯爵士竟然会主动表达善意。
相比他们一贯高傲到令人厌恶的处事风格,这简直不可思议。
“我们并非无血无泪的怪物,随着境况变动也会做出适当的选择,”梅菲斯爵士说,“当年的情况与现在完全不同,那时候不论我,赫歇尔还是珐蕾拉都有许多仇敌,任何一点奇怪举动都会招来那些人的质疑,而我们应付麻烦的能力也有限。庄园毒杀案发生以后,宋幽无家可归,你几乎宣告不治,我们没有理由为两个毫无背景的孩子提供保护,这会给你们带来不可预料的麻烦。”
“你们需要合适的身份继续生活,所以宋幽选择归顺肖家,你被珐蕾拉定位成‘试验品’。这是你们的价值,我们利用这份价值就是为他人展现出的合适理由。我不敢说这其中完全没有满足私欲的成分,但这对我们双方而言都是最合适的选择。”
那起毒杀案件的受害者对任何人而言都是累赘,为他们提供长期庇护是莫大善意的体现,但在部分人眼中却是一种资源浪费。宋瑾知道隐藏在珐蕾拉冷淡外表下的是深邃的感情,但这份感情对她所服务的宗旨是毫无意义的。
当时的情况,让他和宋幽自生自灭轻而易举,为他们提供稳定的生活反而更麻烦。珐蕾拉在善意和合理之间找到了一条最好的路,只要能从这对弃儿身上挖出一点价值,就能给那些对她虎视眈眈的人一个合理的交代。
在很多时候,一个人面前的每条路都充满荆棘,不论哪个选择都是不完美的。
他只能在所有的糟糕中,勉强选择一条不那么糟糕的路,暂时忍耐的辛苦是为了等待这条路最终通往希望的境地。
所以在某些方面,血摇篮的复仇,他们的犯罪计划带来的不全都是坏处。如果没有他们揭开这一切,让过去的事无法再被隐瞒,让利用规则疏漏的罪人受到他们复仇的惩罚,许多人只能永远忍耐着,被质疑被误解,为了在这冷酷的世界里坚持一点善意而背负着永恒的枷锁。
“难道我应该感谢血摇篮吗?”宋瑾自嘲地笑笑,“是他们的出现让我改变了,如果没有这一切,现在我也只是一个对自己的身世浑然不知的笨蛋,除了身上的这幅地图没有任何价值。”
“确实,这也是你十五年来能过着平稳生活的原因,”梅菲斯爵士说,“我们为你提供保护,让你成为地图的载体,但你本身作为一个人是毫无长处的。在我们的世界里,平凡无用才能为你带来平静,如果没有这一切的发生,你终生只是一个无聊的道具,没人会把你当一回事——但现在,你不再是了。”
“你是想轻松地沉沦,还是像现在这样,成为一个有价值的人面对挑战?”他问,“也许今后这一辈子,你都会活得辛苦。”
“我想成为一个对别人有用的人,”宋瑾说,“我想不只是被保护着,或者变成谁的累赘,而是回报所有我接受过的善意并且拥有自己的力量,去帮助更多像过去的我那样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人。”
“这很难。”
“但我还有很多时间,能用一辈子去做这件事。”
“你是个好孩子,”梅菲斯爵士笑笑,“宋幽把你保护得太好,反而抑制了你的成长,幸好现在还来得及。”
悠扬的钟声在房间里响起。
时针指向整点。
宋瑾看了一眼墙上的钟,突然意识到他们已经交谈了很久。
窗外微风吹过,阳光被漂浮的云层轻轻遮掩住,天色有些暗了。
“看来时间不早了,”梅菲斯爵士看了看钟,“我很乐意你将来随时再来拜访,但现在我们不能再聊太多,我怕那些等待着你的客人会着急。”
浮云飘过天空,花园里的阳光变得稀薄,微风也开始带上了一些寒意。
初春的午后时光很短暂,傍晚来的很早,一旦离开温暖的阳光,就好像在宣告一些事情即将结束。
这场聚会的主题内容已经逐渐接近尾声,虽然活动会一直持续到晚上,傍晚还有宴会在准备着,但有人已经要走了。这种情况对不速之客采取行动是相当不利的,宾客人数减少会增加他们暴露身份的风险。
宋瑾必须抓紧时间了。
“那,后会有期。”他也不再多逗留,向梅菲斯爵士点了点头。
银发的老人微笑着,目送他转身离去。
他离开了房间。
门外,走廊里依然是静悄悄的不见一个人。
宋瑾走了一会儿便停下脚步,站在窗边。
微风轻轻吹起他的发丝,空气中带着一点寒意。
莫思欢还没有回来,没有他的引路,他不知道怎样离开这栋迷宫般的大宅。
他等着那家伙自己过来,一边静静看着远处的花园。
从那边传来欢快的笑声和音乐,面目看不清的客人们还在尽情享乐着。
他们的一切在监控系统下都无所遁形,曾经他相信这个场所是绝对安全的,但如今这些人在他眼中像是戴着虚假的面具。每个客人都像他们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