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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策程序不是有血有肉的生命,在信息处理分析以外的时候,它不会出现任何无意义的操作。
但AI总会给人一种幻觉。
它们并非不理解人类的意图。
只是不想说话。
“你觉得很有趣吗?”苏暮夜冷眼看着它,“你在偷偷地笑吗?”
一片静默。
蓦地,数据树闪烁了几下。
苏暮夜咬了咬牙。
突然,他一把提起操作台的椅子,冲上去狠狠砸向那棵树。
——!
一阵巨响,火星四溅。
精细的集成电路模块被砸得四分五裂,碎片弹落到地上,凌乱地滚到房间角落。
在操作台前忙碌的工作人员抬头,看了看他,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像苏暮夜这么做的人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他们早就已经习惯了。
这棵数据树是决策程序的无数触角之一,就算将这栋建筑夷为平地,也不会给它带来任何实质的损失。
即使地球天崩地裂,磁极倒转,整个世界生灵涂炭,它也永远不会毁灭。只要有网络空间的存在,它就能在任何角落复制再生,不会有分毫的损伤。
“不会结束的。”苏暮夜轻声说。
“我不会就这样结束。”
他说着,转身离开了大厅。
沉重的门在他身后慢慢关上了。
幽深的黑暗中,数据树的灯光似乎又闪烁起来。
它静静地凝视着他。
……
离开那个房间以后,视线又恢复了光明。
苏暮夜从原路返回花园,看见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是宋幽。
他独自站在蔷薇丛中,正在慢悠悠地给花浇水,身上披着一件外套。
在历经庄园一案之后,他旧疾复发,再次进入了疗养期。
但病体并不影响说话,见苏暮夜来了,他发出一声嗤笑。
“挺勇敢啊,苏教授,”他笑他,“看不出你外表文雅,背地里竟然敢砸烂蔷薇密会的数据中心,那套设备很贵的。”
“我不会赔偿的,”苏暮夜从他身边走了过去,“你也不要在这里假装病号八卦了,没有这么多时间让你休息。”
他走出了花园。
宋幽的笑声从背后传来。
他像是觉得这一切很有趣,但那笑声中,似乎又隐含着更深的情绪。
确实很有趣。
信念的传承,后继有人。
过去和现在,一直有人在孜孜不倦的砸烂那棵树,而将来——也永远会有。
……
离开花园,外面的路边停着一辆车。
兰溪正站在车前抽烟,看见苏暮夜来了,他随手掐灭烟头。
两人上了车。
“跟谁吵过了?”兰溪透过反光镜,看出苏暮夜面色不善。
“跟计算机。”
“?”
“也许是我不自量力,”苏暮夜看着窗外,“我真正想要的和能够做到的,实在相差太远。”
兰溪完全不知道他这边发生了什么事。
但毕竟认识那么久,他也猜得到几分——无非又是跟蔷薇密会的理念矛盾,还有那无法抗拒的命运。
“梁以道和梅菲斯爵士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说不定也这么想,”他说,“但他们所做的事情都没有白费,现在轮到你,也肯定能创造出更多新的成就。”
“你真的认为,我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吗?”苏暮夜问,“在庄园的时候,我希望每个人都能得到最合适的结局,但我没有办法把一切都坦诚地说出来,只能把你支开,我知道你不忍心看着那些无辜的年轻人去冒险。”
“我总希望事事都做得光明磊落,讨厌欺骗和隐瞒。但最终我还是成为了这样的人,我找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
兰溪叹着气,重新又点了一支烟。
“该怎么说呢?……我在警队的时候,曾经接触过不少犯罪分子。”他说。
“我知道有些错误就是从强求不得开始的,一个人不可能得到所有他想要的东西。”
“人生就像是在攀爬一座高山,有时候你努力了很久,发现前方还是遥不可及。甚至于,你可能完全就走错了路,或者中途再也走不动。”
“你会感到愤怒,惊恐,悔恨或者绝望。”
“但无论如何,你总已经看过沿途的风景。——我觉得,这就已经很足够了。”
车子在公路上平稳地行驶着。
一丝青烟在兰溪的指间燃烧,模糊了他的面容。
“说真的,那时候我确实质疑过你的做法,”他说,“但错的那个或许反而是我,肖爵说,正是你会采取那样的做法,才能够成为黑蔷薇。而我们做不到,就注定只能是普通人。”
“也许你对自己还不够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