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看不到的楼梯拐角处,乌远的眸光有些湿润了。
他对甄家的感情,是外人无法想象的。
他向来视甄家如自己家一般。
尤其是对奉圣夫人的情感,就是说成祖孙至亲之情都不为过。
他自幼便在奉圣夫人的膝边玩耍长大,奉圣夫人也从未以主仆之礼要求过他,待他若亲孙儿一般的宽容,和善,慈爱……
等他从武之后,奉圣夫人更是不计银财的大力支持相助。
若非如此,纵然他有惊才艳艳的从武之姿,怕也难以取得今日之成就。
因此,在乌远心中,对奉圣夫人,对甄家的感情,也一日深似一日。
只可惜,偌大个甄家,除了奉圣夫人以外,再无人以亲人之情相待于他。
尤其是今日听得甄頫之言,乌远之心甚寒……
幸得,幸得奉圣夫人又替他寻了一个好归处。
如今看来。奉圣夫人所托得人矣。
“老三啊,不是我这个当哥哥的说你。这个世道,已经不比国朝初年了。
如今这武人已经没多大用处了,你说除了看家护院外还有什么用?
尤其是像咱们这样的人家。根本没必要再去受那个罪,世代富贵难道还能跑了?
照为兄说,三弟你不若去吏部要一个江南的官,最好要到金陵来,别的为兄不敢保证。在江南这一亩三分地上,三弟你尽管横着走就是。”
甄頫苦口婆心的劝道,又拍着胸口保证着。
贾环闻言,呵呵一笑,道:“大兄说笑了,横着走的那叫螃蟹,迟早要下锅被人煮了,小弟我可不想做螃蟹啊。
大兄,若无其他甚事的话,小弟就不多留大兄了。小弟姑丈的棺栋尚在船上。要送往苏州下葬。时间有些急……”
甄頫一听急了,道:“行,只要三弟你将乌远交出来,为兄立马下船,绝不耽搁三弟你的行程。”
贾环见他如此不识趣,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目光也变得深幽起来,他冷声道:“大兄,到底是何人在背后怂恿大兄要将远叔从我身边支开?你可知那些人真正的目的何在?”
甄頫闻言一怔,随即有些羞恼道:“什么人能支使我做事?我就是要用那奴才一用。怎么着,看来老三你这是不想给为兄薄面了?”
贾环直视着甄頫,靠近了些,沉声道:“大兄。欲要小弟性命耶?”
“你此话何意?我怎会有这种想法?”
甄頫面色一惊,叫嚷出来。
贾环哼了声,寒声道:“小弟才在扬州剿灭了白莲教和明教,两教余孽无不对我恨之入骨,恨不得将我扒皮抽筋。
我又断了那些多大盐商的财路,断人财路之仇更甚杀人父母。如今不知有多少人明里暗里准备将我除去。只因全凭有远叔在,屑小之辈才不曾得逞,小弟将将保全性命。
大兄,你这个时候想要将远叔支开,不是想要小弟的性命,又是何意?”
贾环的话将甄頫逼到了死角,甄頫闻言,一张脸简直红成了染缸。
“想来是那些贼人在故意离间你我兄弟之情,大兄也不必太过介怀。只可恨那些贼子,居然用区区银财就想引得你我兄弟阋墙,他们也太看不起我们之间的兄弟情义了吧?还是他们以为,只用那些腌臜之物,就能将大兄你戏耍于……”
“够了!”
面红耳赤,连脖颈都赤红了的甄頫猛然一拍桌子,而后脸更红了,眼泪都在眼眶中打转……
尼玛太疼了!
倒吸了冷气,甄頫糙糙的对贾环一拱手,道:“三弟,今日都是为兄之过,改日,改日为兄在秦淮河牡丹画舫上摆下大席,给三弟赔不是。今日就暂且别过了,告辞。”
说罢,他耷拉着一只手,面色悲苦的转身就走。
走下堂后,甄頫余光看见了楼梯处静静站着的乌远,心头的羞怒之火再也压不住,极其有失。身份的朝地板上啐了一口后,大步离去。
乌远看着甄頫背影的目光十分的悲凉,曾几何时,年幼的甄頫也曾骑在他的脖颈上,手里拿着他削的木剑,欢声笑语的喊着:“远叔,远叔,再快点,再快点,骑大马喽!我是大英雄!”
那个时候,太老夫人就坐在紫藤花廊下的软椅上,面色慈爱的看着他们在玄武湖畔玩耍。
只可惜……
往事已如烟。
“远叔……”
贾环和韩家三兄弟走到跟前,见乌远的眼角竟然有些湿润,不由纷纷心惊,上前唤道。
虽然相交之日不久,但大家对这位外表虽然冷漠寡言,却从不端着武宗的架子,对大家武道上的疑问也是有问必答的超级高手,都钦佩不已。
能修练到武宗境界,其心性之坚韧强大,自然远非常人所能相比。
可是,这般强大的心性,居然也会湿润眼角,可见,乌远的内心此刻是多么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