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一顶暖黄绣梅伞缓缓走来,伞下之人,身披一身狐裘大氅,孑然而立,身姿飒然。
“牛伯爷,环哥儿交给我就好,我送他出宫。”
赢杏儿眼睛依旧明亮,气度依旧从容,只是脸上惯有的微笑却不见了踪影。
牛继宗看了看身边同样肃穆着一张脸的贾环,叹了口气,对赢杏儿道:“军机阁还有要务处理,就劳烦郡主了。”
赢杏儿淡淡的点点头,道:“是我该做之事。”
牛继宗面色复杂,拍了拍贾环的肩膀后,转身离去。
若不是她的出身,单这份气度,就是绝佳之配。
只是,可惜了……
“环哥儿……”
待牛继宗离去后,赢杏儿很自然的走到贾环身旁,鹅黄小伞遮在了他的头顶,反将自身露在雪中。
贾环闻声,轻轻一笑,侧着脸道:“别怕,没有人能将你带去你不喜欢的地方。”
赢杏儿也笑了,明媚如初。
她将伞换到左手,最后想了想,干脆收起了伞,两人一起露在雪天里。
她右手挽住贾环的胳膊,道:“我不怕……不过,这件事就交给我去处理吧。
虽然太后那里哭也试过,跪也试过,都不管用。
但总还有别的法子……”
“你一个长在深宫的姑娘家,能有什么法子?”
贾环心中暖煦熏然,面上却撇撇嘴道。
赢杏儿也不恼,咯咯一笑,有些俏皮道:“我去和阿尔斯楞讲道理啊。”
贾环哼了声,道:“那个混账打的什么主意你还不知道?他怎么可能和你讲道理?
还有,别叫那个杂毛儿的破名字,听着恶心。”
赢杏儿闻言真的笑了,她紧了紧挽着贾环胳膊手,靠的更近了,而后笑道:“先讲讲看嘛,讲的通就讲喽。”
贾环皱眉:“若是讲不通呢?”
赢杏儿轻声道:“讲不通啊……那也不怕呀。
这个世上,讲不通道理的人,通常都很难活的长久的……”
……
“他以为他是谁?还生死之敌!
不过一个臣子,竟然敢如此放肆!
哼!也不知是谁放纵的!”
紫宸书房内,忠顺王赢遈满脸鄙意的说道。
李光地睁着一双浑浊老眼,有些不解的悄悄打量着忠顺王。
论权术斗争的手腕,论结交人心的手笔,甚至论学识之渊博,忠顺王其实一直都做的并不差。
可是今日……
他这样做的目的何在?
将明珠郡主外抚蒙古,对他有什么益处呢?
单是为了给他的贤王之名再添加一点分量?
还是他觉得,失去了眼睛的贾环,如果再失去与皇家的联姻,就再难对太上皇产生影响力了?
只是,就算贾环日后难再面见太上皇,可是以贾家在军中的影响力,难不成他以为就是他能随意欺辱的了的?
当然,还有一种更肤浅的可能。
那就是忠顺王是为了当初的那一口意气之争……
若真是这样,那么这位太上皇和皇太后最宠爱的十四皇子,当真是被宠坏了……
听着葛礼、陈梦雷几个忠顺王的门下走狗齐齐在那里叫嚣,要严惩贾环君前狂悖之罪。
李光地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或许,也闭上了耳朵……
隆正帝面色阴沉的看着诸位内阁阁臣,细眸中眸光闪动,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过了一会儿后,隆正帝忽然开口道:“户部的银子是怎么回事?”
犀利森寒的目光看向了叫嚷的最起劲的葛礼。
葛礼闻言,叫嚣声一滞,然而他却并没有什么惧意。
他看了一眼嘴角轻轻弯起的忠顺王后,就开始诉苦:“陛下明鉴,是这样的。
户部银库里的银子,大都是让百官给拆借了去。
京城居,大不易。
尤其是那些京官儿,不比外官,实在清苦。
有的时候,连家里的锅都揭不开了,走投无路下,只能到户部先拆借一月的银米俸禄。
若是借不到,他们就要典儿当女……
若真到了这一步,我大秦朝廷也就成了千古笑柄了,这也有损陛下的宽厚仁义之名。
所以……臣也是没有办法。
陛下,这个……”
看着葛礼一脸大义慈悲,正气凛然,满口胡言乱语的模样,隆正帝心中的怒火几乎要压抑不住。
可是,他却没有什么办法。
因为就算要彻查此事,他手里也无人可用。
户部乃是忠顺王的大本营,被他盘踞近二十年,被经营的铁通一般。
就算要查,到头来,却是要让户部的人自己查自己,最后不了了之,沦为笑柄。
念及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