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岁,我得了一种怪病。
这怪病着实算不得病,因为没哪个病,会像我这病一样,隔了个三五日,魂魄便偷着游走。这时候我感觉整个身子虚无缥缈,就像要死了一样,虽没一点痛苦,却真的感觉到害怕。
从心到身体的害怕,我都还没体验够做个人,还没跟夫子学会作赋,还有好多想法没实现,便要死了。
可师父说,我这就是病,得治!然后我不知为何昏了过去。
我昏了数月。我醒来之时,师父面色惨白,形容憔悴,衣带宽了大半,头上还冒着汉。他有气无力说,“小十三,你这病真怪了,为师背着你跑遍四海八荒,都没能找到救你之法。这没法了为师不得不背着你回来了,路上还想着等回来便把你卖了,也算是不枉你我师徒一场你报恩了。”师父皱眉,“不想啊,你这一回楚地,病倒不知怎地全好了。”
我傻笑着,得意道:“师父!徒儿都说了,我这个啊,不是什么病!”
我的确不是病,不过当很多很多年以后我知道我那是怎么了之时,委实有些太晚……
我常夸师父是天才,因他发明了让我懒惰的“故事窗”。
故事窗并不是真实的窗子,它是师父挥袖在虚空撕开的大口子。不过这个口子像一扇窗子,里面又有许多可以看的故事,故叫故事窗。
师父常带我一起“看故事”,窗前是我和师父,后面是师父精心剪裁的故事素材。
故事窗不仅比幻境多了个窗口。师父说,幻境打多是一个故事的简单重复,他让我看幻境是让我了解事实。而故事窗中的故事,都是他精心剪裁过的,他让我“看故事”时,大多向我传授某种经验。
师父第一次给我看的故事,因我问东问西,被他无情阉割了。我记得那日窗外下着点小雪,师父大袖一挥,虚空中撕开一道口子,口子渐渐成大,“故事窗”中泛出白光,接着闪现几座连绵的城池。师父说,“小十三,这是东荒的白民之国。”
“白民之国?”心微微一颤,地名听着甚耳熟,又想不起何时听过。师父接着补充,“对,白民之国。小十三,你看,其中最高的那座城池,便是帝鸿城。”
“帝鸿城?”我愣了愣,恍惚间像想起什么,急问,“师父,帝鸿不就是这九重天上的主人黄帝吗?”问完,又想我何时听过帝鸿,为何这样问,越想越糊涂。
师父愣住望着我,他双眸不知何时蒙了层雾,眸色更深似大海。我很不解,“师父,您怎么了?”
师父身子微颤,“没什么,为师今日有些困了,先睡去了。”说完,拂袖收了故事窗,不待我说什么,便一闪消失在屋内。
师父后来说,那****问东问西,他太烦了,便找个由头走了。
我曾问师父,我们为什么叫玄宗,而不叫玄门?师父说,你师祖立玄宗之时,玄门被人家抢注了。
我问,“师父,什么叫抢注啊?”
师父挠头,半天说不出什么意思,忽悠道:“抢注就是抢了呗!”
我说,“师父,什么叫抢了?门派的名字,也有人抢?”又觉得师父许一样不知道,傻傻笑着,“师父,是不是你,都不懂什么叫抢注啊?”
师父说,“抢注”这词,是我的师祖,就是那个西天大雷音寺外的扫地僧创的。师祖是个很奇怪的人,常常创一些九州都没的词汇。师父说,抢注中这个抢的意思人人都知道,注的话,大概与各国的批文一般,是以“抢注”的意思便是,抢先一步,获得国家的批文。
我质疑道:“师父,徒儿记得您说,师祖在南海的一个孤岛创立了玄宗,一座孤岛,建个门派,还得获得国家的批文啊?”
师父摇头,“这一点为师以前也纳闷过,不过后来想,你师祖出自西天大雷音寺,自立门户之时,得让佛祖给个批文吧!”
我郁闷道:“师父,佛祖还管这个?”
师父说,“佛祖啊,就喜欢对管闲事——!”
师父生平不爱财,却欢喜用钱,不仅欢喜用钱,而且每每外出时,都随意用钱,衣食住行样样都得最好的最贵的。
师父常带我外出,衣食住行由我打理,我便常捞些油水,少的一次也得一两金。这足以说明我师父多金。
一个游走四方的道士多金?
香火钱?天道观外院巨鼎的三柱大香没日没夜烧,哪能节省出香火钱?从商贾哪里要来的?师父从不向人伸手。
骗来的?这还差不多。
不过……不过师父从不直接骗钱,间接骗钱也从不亲自出马——什么?不亲自出马,怎么骗钱?
自然是找个人出马,这人须得是个有点傻又肯做事背黑锅的,比如我。
师父还从不骗正经人家的钱,被他让我去骗的,不是欺行霸市的,便是开赌坊放高利的——俗称市井流氓。
师父骗钱的方式学过法术的骗子大都用过,捏诀施个障眼法将路边的大石头点石成金化做个宫里大王起夜尿的金夜壶,又将个人化作个宫里内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