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如弓,像行驶在云海的一叶孤舟,很快便被疾来的黑云掩盖。
雨声急骤,几声闷雷之后,豆大的雨点落下来,伴随着狂风大作,风雨飘摇,破败的茅草屋夹杂其间,摇摇欲坠。
季眉清是被渴醒的。
后背是黏湿的冷汗,体温却烫的怕人,嘴唇已然焦裂,疼痛让她清醒。
她试着动一动,可是身上虚软无力,她想喊,喉咙里竟也像堵了一层棉絮,根本发不出任何声响,她只能用力的抱紧自己,缩在那一方薄被当中取暖。
浑浑噩噩间她想起了前世,守着百年的基业,风光无限,那时候她还是江氏酒庄的当家人,而不是穿越到了这个架空的大庆朝,成了现在的什么劳什子季眉清,更没有遭季家人陷害,摔下悬崖,掉到了这个叫做玉溪村的山窝窝。
这般想着睡虫竟又袭上来,季眉清意识模模糊糊,也不知睡了多久,直到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悉索脚步声,随即咔嚓一声钝响,破旧的木门被拉开一条缝。
一阵冷风灌进来,季眉清狠狠打了个哆嗦。
她大睁着眼,看着黑洞洞的屋顶,整个身子都因为害怕而紧绷起来。屋里的油灯早就被冷风吹熄了,周围漆黑,但她依旧能够觉察到此刻床榻边上正立着一条无声黑影。
脚步声缓慢却沉稳,响在耳畔,那人越来越近,而季眉清的心也跟着一点点悬高起来,一直卡进了嗓子眼。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进了盗贼。
虽然穿越来的这半个月她都因为受伤养在深闺里,但也依稀听着左邻右舍的人提起过,最近西边似乎很不太平,大半个大庆都在闹饥荒,游走的响马在山上饿怕了,晚上趁夜摸黑下山打家劫舍的不在少数。
饶是心里再害怕,她也不敢现在出声,甚至不敢动一下,只想着那响马取了要的东西就能够早些离开,谁知等了良久那身影竟完全的没了动作。
若不是那人淡淡的呼吸绕在耳侧,季眉清当真以为自己是梦魇了。
她有些讶异的偏头看一眼,却没想到竟撞见了一湾深邃的眼波。
那双眼睛黑白分明,眼瞳却漆黑如潭,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看着看着,季眉清忽然觉得有些熟悉。
正兀自想的出神,那人却先开了口。
“醒了?”
听见耳边熟悉的声音,季眉清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陆大哥?你怎么来了?”
陆煜点点头,却是没言语。
他转身,借着外头偶尔霍亮的闪电,找到了案台上放着的一柄小小火烛,又从兜里摸出火折子,点上了。
灯火摇曳,陆煜用剪子拨稳了烛火,待将半壁屋子都照亮这才淡淡的答,“听见你好像梦魇了,就过来看看。”
季眉清看一眼窗外,外头雨肆风号,她不由的更是诧异,“外面风雨那么大,陆大哥在北边的屋子也能听得见?”
闻言,陆煜拨烛的手微微一顿。
“我的耳力天生就好。”半晌,陆煜才答。
烛火终于是稳了,陆煜放下剪刀,转过身,因着季眉清旧伤未愈,昨天又落了水,正打算叮嘱几句,谁料想刚转过脸,便看到对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他心里一紧,下意识的伸手去扶,可刚伸出手,却又急忙刹住了。
玉溪村民风朴实的很,陆煜又是个典型守旧派,做什么事都讲究一板一眼,恪守陈规,自个当然没什么非分之想,可又念着季姑娘总归是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碰着她叫人落下了闲话固然是不好。
这般想着,陆熤便就又飞快的收回了手,犹豫了很久,才刻意的将视线抬高,只对着季眉清身后那块光秃秃的墙板,声音平平的问,“你身子可好些了?”
这一身的抗热加上口干舌燥,自然是不好,可又怕陆煜担心,季眉清便就摇摇头,擦了擦额上的汗珠,温声道,“睡了一觉,已经好多了……”
顿了顿,又满怀感激道,“今晨真是谢谢陆大哥了,若不是陆大哥,我怕又得死上一回!”
陆煜见她说无碍,心里稍稍放了些心,又听她说感激的话,便又不在意的摆摆手,“谢我做什么,我还得替翠微向季姑娘道个歉,那丫头被我宠坏了,刁蛮的很!我已经好好教训过她了,等你伤好了,我一定叫她当面给你赔罪!”
田翠微的刁蛮,季眉清从进入陆家开始便就见识过了,她本来就不喜欢自己,如今又受了陆煜的教训,怕是更加恨上自己了!
她本来就不想多生事端,这番听罢,不由的急着解释,谁知用力过猛,竟然扯疼了伤口。
季眉清眉头紧皱,轻嘶一声,只是话还未落音,鼻尖就撞进一股淡淡皂香,她惊讶的抬眸,正好撞见陆煜坚毅的下巴。
陆煜虽是庄稼汉,长得粗犷高大,然而脸面却生的极为好看,剑眉星目,鼻子高挺,五官更如精心雕刻一般,棱角分明,看上去倒像水墨江南走出的公子哥,可偏偏眉眼间又添了几分英气。
因为离的极近,季眉清甚至能够看到他下巴上青涩的胡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