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过了盏茶功夫，才听得玄宗在房内说道：“进来吧！”

高力士推开门，等萧逸进去了，又把门关了起来。

数日不见，玄宗显得更加苍老，原本还是花白的头发几乎变得全白了，两颊深陷，双眼布满了血丝，龙钟老态和颓然沮丧暴露无遗。萧逸见状，心头不禁一紧，躬身行了一礼，轻声道：“逸儿叩请叔公金安！”

玄宗抬起迷蒙的眼睛望着萧逸，哑声道：“逸儿，你说说看，朕是不是真的老了？”话语中，竟透出了无尽的苍凉和落寞。

萧逸心下暗叹：“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英雄末路之叹么？！”但口头上却不得不安慰道：“往昔姜太公八十高龄方始出山辅佐武王灭商，相较而言，叔公又岂可言老而退却？逸儿以为，叔公若能振作起来，还将大有所为！”

玄宗双目一睁：“那为何连朕的儿子都来反朕？”

萧逸摇摇头道：“太子殿下灵武即位，并非造反！”

玄宗闻言，原本已有怒火的目光变得更加犀利：“你说什么？李亨没有朕的禅位诏书，他就擅自称帝，朕可还没有死呢！”

萧逸淡淡地说道：“叛乱方起，叔公身为大唐天子，却抛弃中原百姓，自己躲到西蜀偏居，天下百姓作何感想？”

玄宗听得萧逸言辞不善，却正中他的要害，顿时冷静了下来，强自辩解道：“朕这是缓兵之计，贼军势大，朕必须保存实力，等待援军，积蓄力量，这才同那安禄山一决胜负！朕并非想要抛弃他们！”

萧逸道：“是吗？但是太子殿下北上，与李光弼、郭子仪一道，召集忠于大唐之仁人志士，共同抵抗叛军，如今天下人心，尽向朔方灵武，太子登基，只是顺应天意，民心所向而已，又何来造反之说？”

玄宗怔怔然，无言以对。

萧逸又道：“郭子仪、李光弼等将领，在大唐而言，远非沙场名将老将，军中威望、职司都不高，他们追随太子殿下与叛军作战，而不是借机叛变而投靠安禄山，或者坐壁观望等待时机，所为何来？”

玄宗此时早已乱了方寸，不复昔日之神武睿智，听得萧逸询问，也顺口疑惑地问道：“那他又为何？”

萧逸苦笑道：“皇家笼络天下英才之手段，无非便是许以高官厚禄、荣华富贵！他们追随太子建功立业，自然都期盼着有朝一日能够封侯拜相、光耀门楣。”

玄宗不解：“可是这又跟太子篡位有何干系？”但旋即便醒悟道：“啊！朕明白了！”

萧逸笑了：“逸儿曾听爷爷说过，当年追随叔公发动那场诛杀韦后一党的政变的将军谋臣们，不也正是将叔公推上了皇权宝座之人？”

玄宗自此释怀，笑道：“经逸儿这么一说，朕就明白了！朕也老了，这皇位也迟早是亨儿的，他既然已经登基称帝，那也随他去吧！只是他虽然登基了，但是玉玺还在叔公这里，没有玉玺，他这皇帝也当得名不正言不顺！再者，亨儿身边也没有几个可用之人。这样吧，逸儿你即刻启程，带上玉玺，护送韦见素、房琯、崔圆等人前往灵武，有他们辅佐亨儿，朕也就放心了！”

帝王就是帝王，果然气度不凡。萧逸也不禁为之心折，又想道：“传言道：君心难测。叔公做事果然不同于人，思虑与决断皆出人意表。方才还在为皇位被夺之事耿耿于怀，几欲父子反目，可一转眼间，便好似是他甘心情愿让出皇位，而且也同天下父母一般，居然替儿子担忧和着想，生怕儿子应付不来！”心下想着，口中也应了一声：“是！”

玄宗又道：“你再同青城派掌门商议，看看能不能请他安排一些武林高手到亨儿帐下效力，既然亨儿现在是我大唐皇帝，安禄山刺杀的目标自然就成了他，叔公这里倒是无关紧要了！”说着将玉玺递了过来。

萧逸接过玉玺，沉吟片刻说道：“请叔公放心，有逸儿在一日，就绝对不允许有人让您受委屈！逸儿这就动身前往朔方看看，希望能帮得上忙！”

玄宗摆摆手，转身坐了下去，闭目沉思起来。

萧逸自去传令，偕同韦见素、房琯和崔圆等一众文臣武将前往灵武。同行中人以文臣为主，手无缚鸡之力，而又多年迈者，队伍行动缓慢。一行人晓行夜宿，到达灵武城外时，已是一个月之后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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