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君悦笑而不语,半晌才突然问道:“萧大哥以为此处风景如何?”
萧逸给他毫无头绪的转换话题弄得有些难以应接,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这才发现和何君悦谈着谈着,不知不觉地已经过了果林,来到茶园和雕刻园之间,此处可以说是这个小山坡风景最美的地方。置身于一片绿树繁花之间,眼前则是一幅雕刻而成的万民同乐之盛世景象,其中山山水水无不神似无忧谷,这雕像长十丈有余,最高处达四丈,雕像中有上千人,个个神情鲜活,表情丰富,或相互倾谈,或携手同游,或品茶对弈,或泛舟清溪,或相对嬉戏,或自娱自乐,有妇人联袂悠然山间采摘,有男子辛勤田间耕作,有老人自得于恬静田园气息,有孩童忘形于祥和幽谷趣味。主体雕塑两侧,两根汉白玉云柱冲天而起,高逾五丈,柱旁不断冒起淡淡地雾气,冉冉升起至柱顶,竟然奇迹般凝聚不散,形成两团浓浓的雾云。
萧逸看得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面对如此奇景,他也不得不承认此鬼斧神工有令他沉醉其间的神奇魅力,事实上,他已经陶醉其中了!
他没有回答何君悦的话,只是缓缓地、轻轻地走到那雕塑之前,连呼吸都几乎停止了下来,生怕破坏了雕像上哪怕一粒灰尘。
何君悦吟道:“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九洲道路无豺狼,远行不劳吉日出。齐纨鲁缟车班班,男耕女桑不相失!”
萧逸听他吟唱得声情俱茂,而且其神情沉迷,似乎已经置身在开元盛世时京城长安最繁华的街道上,尽情地享受着车水马龙、行人如织的繁荣盛况,享受着天下承平、万民同乐的气氛。萧逸虽然不怎么懂得诗歌,但是也能听出诗里描述的当年的盛世景象,当然,对于有亲身体会安史之乱带来的生灵涂炭、白骨荒草的他,更能体味到诗中深层含义里“忆昔”所表达的怀古悲今之情。想着想着,两行清泪从萧逸眼眶滑落,一幕幕血腥屠戮、凄惨悲凉的景象纷纷掠过脑海。他所修习的武功本就与情感磨练相辅相成,甚至感情的修炼还是修为进步与否的关键。因此反过来,修炼这套内功也影响到修习者的感情,使得修习者很容易被感动,也使得他很容易感情用事。
萧逸心中纠缠许久,方才从中慢慢解脱出来,口中兀自喃喃说道:“齐纨鲁缟车班班,男耕女桑不相失!男耕女桑不相失!唉!”
何君悦道:“有些事情,纵然圣人如孔孟,奇士如至尊,帝王如嬴政,智者如孔明,皆心有余而力不足。萧大哥既有心为之,则尽力而行即可,也无须自责过甚!”
萧逸与他相处半日,只觉得他胸中丘壑,不可测度,学如烟海,难量深浅,更兼义气深重,慨言生死,实在是难得的良朋益友。当下萧逸欣然一笑,说道:“君悦兄弟乃是我辈性情中人,既然我们意气相投,不如就此结为异姓兄弟,不知君悦兄会否怪萧逸高攀了呢?”
何君悦大喜说道:“君悦与萧大哥甫一交谈,心中便有相见恨晚之叹,只恨不能将心中千言万语尽情掏出与萧大哥交流。萧大哥肯屈尊结交小弟,小弟心中只有惶恐和欣喜,怎敢有他?!”当下两人就搓土为香,对天叩头,结为兄弟,萧逸为长,何君悦为弟。礼毕,两人相携而行,往无忧谷的教练场去。
一连数日,两人吃饭睡觉一起,形影不离,倒是将安阳和连欣儿忘到了一边去了。两人无话不谈,何君悦对天文地理、各地风俗人情、历史典故、江湖趣闻、政治军事乃至塞外风情动向都了如指掌,而且其武功造诣不低,对武学也有独到见解,萧逸与他相处,自是受益匪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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