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杰闻言,登时气冲脑门,他生就桀骜不驯,昔日在长安之时,慕容恃等人便拿他无可奈何,待得来到回纥,在尹虚宇面前方才稍有收敛,此刻乘着酒气,更如同一匹脱缰野马,任谁也无法驾驭,只听他暴喝一声道:“住嘴!谁要你替我求情了?谁要他饶命啦?”
说着,倏地转身指着盖将大声说道:“我告诉你,你给小爷听好了,小爷不姓慕容,不是你们番邦外族的种,小爷本姓杨,乃是我大隋……”
“啪”一声大响,慕容杰话未说完,身子却忽然飞了出去,“哗啦啦”一串响动,竟是撞倒在路边一座售卖小泥人的摊子上。
慕容恃脸色铁青,颤抖地指着挣扎起身的慕容杰,怒声道:“你……你……你这……不孝的畜生,你这是要气死我呀你!”
慕容杰泣声吼道:“我说错了吗?你们这些人,一个个藏头露尾的,有家不能回,有祖宗也不敢认,这岂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这二十年的窝囊气,我早就受够啦!你们不敢承认自己的身份,我杨杰自己承认!你们爱做复国梦,凭什么非要拉上我?从现在起,你们做你们的慕容鲜卑人,我做我的大隋杨杰,以后我的生死,与你们无关!”
“喝了点酒就发疯,这是谁教的你?”慕容恃正自束手无策之际,忽然一个温和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慕容恃听得这个声音,登时又惊又喜,连忙转过身来,躬身行了一礼,正欲开口,那人已举手止住,道:“普六茹那罗延,你可还记得?”
慕容杰听闻那人之言,登时酒醒了大半,用力甩了甩脑袋,又眨了眨迷蒙的眼睛,脚下一个趔趄,勉力站稳,脸上已露出惊惶之色。
你道那“普六茹那罗延”是何意?隋朝开国皇帝杨坚,其父杨忠受西魏恭帝赐姓普六茹,而隋文帝杨坚的小字便是那罗延,那杨坚夺得天下之后,方始恢复汉姓杨,而“坚”字由来,亦是取“那罗延”之意(那罗延在鲜卑文乃是“金刚不坏”之意)。是以“普六茹那罗延”实则是隋文帝鲜卑文名字,那人提起杨坚的鲜卑名字,其意自不待言。
“尊主!”忽然耳边传来一声轻唤,将尹虚宇的思绪从遥远的地方拉了回来,转眼望去,只见慕容恃脸色苍白,显然此时他是又惊又怕,正自极度不安。
尹虚宇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低头望着依旧伏地不动的慕容杰,道:“你先起来吧!”
说完,又朝摩尼教尊道:“老夫虽也料到,此事定然会传入有心人耳中,只不过却未曾想到,教尊竟也留心此事!”
摩尼教尊冷笑一声,道:“本教行事光明磊落,又岂容你这等偷偷摸摸、见不得光之人玷辱?”
尹虚宇点点头,道:“所以你就派了这六人前往中原调查我慕容家的底细?”
摩尼教尊道:“不错!本教中人已尽在你们监视之下,倘若他们擅自离开回纥,定然会引起你的猜疑。而他六人则不同,他们与本尊鲜有往来,你们更不知道本尊与他们的关系,由他们前往,你们自然不会疑心!”
尹虚宇长叹一声,道:“如此看来,老夫还是低估了你啊!当日将这六人招募进来,老夫还以为他们出身塞外,背景单纯,竟还下令不用再去阴山调查!可见智者千虑,终难免会有一失呀!”顿了一顿,又问道:“那他们可调查到了什么?”
摩尼教尊道:“他们虽然查不到你们杨家的底细,却传来了你们一干人的卑劣行径,以及萧逸的侠义事迹,这些消息足以令本尊对你所做的一切生出疑心!”
尹虚宇道:“是啊!老夫只将心思放在你手下的十德使者身上,更将智德收服,本以为你所知道的一切,不过是由智德等人报知,却实在没有想到,你竟还留有这一手!那你为何当时没有揭穿于我,还仍旧对老夫言听计从呢?”
摩尼教尊深吸一口气,道:“只因本尊深知,你经过半年多的苦心经营,你在回纥的实力着实已不容小觑,当真打起来,本教并无胜算!更何况,明尊显灵之事,本尊尚无确凿证据证明乃是你伪造的,倘若事情公开后,本教教众也难免心有疑忌!”
尹虚宇点头叹道:“你顾虑的倒也周全!”
摩尼教尊道:“本尊迟迟未动手的原因,自然不止于此。”
尹虚宇眉头轻皱,道:“只怕还与萧逸此人有关吧?”
摩尼教尊哈哈大笑,道:“你猜的不错!此事说起来,真是明尊护佑啊!便在本尊举棋不定之际,你却找上门来,同本尊商议将萧逸引来回纥之计!哈哈哈……”
尹虚宇脸上一阵抽搐,道:“于是你便将计就计,配合老夫控制葛勒可汗,盗出‘睡美人’之毒,为的便是将萧逸引到回纥来?”
摩尼教尊狞笑道:“没错!本尊既已知道萧逸此人正是你慕容家的天敌,怎能放过如此绝佳的机会呢?”
尹虚宇怒道:“那你又为何还要出手伤他?”说着,忽然冷笑一声,道:“看来你所说的这一切,只不过是想欺骗老夫相信,你其实比老夫更高明,对吧?事实上,这一切都是你事后诸葛,只是想拖延时间,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