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垂下,督军府依旧沉浸在一片喜乐声中。
张妈合上窗子冲着一旁正看书的韩黛说:“夫人真不上前院瞧瞧!今儿可是督军大喜的日子!夫人身为正房,怎能如此屈就自己!好歹也让六姨太给您敬杯茶才是!”
韩黛闻之微微一笑,搁下手中的书,不时娥眉一拧。
“他结婚我凑什么热闹!”
说时人已站起。
削肩细腰,宽大的宝蓝色大襟裙已不衬身,不免让人觉得她有些瘦弱。
白晳脸上,一双灵灵水眸淡笑嫣然。眉如远黛间让她看起来十分水灵精神。只是她时不时蹙紧眉头,隐约间又萦着股若有若无的愁绪。
韩黛入督军府已有五年,从少不更事的年华少女,逐渐变成熟。
她十七岁就嫁给李琝志,成了李琝志的续房,姐姐韩欢妍是李琝志的原配夫人,死得早,在李琝志还是个参谋时就已病死。
父亲瞧着如日登天步步高升的李琝志,便将尚在读中学的她嫁给了李琝志作续房。
父亲本以为有了李琝志这座靠山,韩家根基扎得更稳,哪知这李琝志压根就是个心狠手辣不念旧情之人。
结婚第一年,李琝志一口气并吞西北三省,韩家兵败如山,一夜间韩家两父子双双被擒,弄得家破人亡。
韩黛求李琝志放过他们,李琝志说什么都不肯。
韩黛至今都忘不了父亲临死前对她说过的话:“李琝志心胸狭窄卑劣狡诈,黛儿若有机会就离开,早些逃离他,离他越远越好!为父对不起黛儿,竟将你的终生托付给了这种卑劣小人!”
父女俩哭成一团。
李琝志派人过来带父亲和哥哥执刑时,韩黛竟那般无助,眼睁睁看着父亲和哥哥相继倒在血泊中。
那一刻她好恨自己,好恨李琝志。她想过死,却又觉得不能这么一走了之,李琝志与她有杀父弑兄之仇,这仇若不报她这一生都不会安心,父亲和哥哥也死不瞑目。
不久韩黛发现自己怀孕了,身为女人本都会高兴,可她却半点高兴不起来。想到肚子里竟怀着个仇人的孩子,她哪里还有半丝快乐。
她瞒着所有的人去给父亲和哥哥祭拜,哪知回来路上,遇上车祸,孩子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没了。
她本以为这样最好不过,若真要她动手拿掉孩子,她或许还下不了这个手。
可事情被李琝志得知了,气得想掐死她。
“我就知道你是故意的!你就是不想替我生孩子!”
她冷笑:“是又如何?你也配当父亲!”
这话激怒了李琝志,他气得拿枪指着她的脑门说:“韩黛你有没有心?这也是你的孩子!”
她微微一怔,满嘴都是苦味,却不想在他面前示弱半分扬嘴笑道:“因为是你的孩子,所以我不要!”
李琝志气得额上青筋暴突,持枪的手都在抖,扳机一扣,子弹被推上膛,吓得屋外的副官赶紧冲进屋劝二人。
“大帅!冷静些!夫人刚刚小产,怕是在气头上!”
韩黛抿嘴一笑:“我倒是希望你一枪打死我!有种你就真开枪!”
说时她闭上眼,尽将脑门往枪口上凑。
李琝志被副官这番一劝,真冷静了下来,将枪往腰上一插,冲着一脸等死的韩黛说:“想死!没这么容易!韩黛你给我听好,这一生,都别想逃离我的掌心,除非我死了!”
李琝志说时气呼呼地离去,打那以后再没来过韩黛屋中。
这一算来已有四年,这四年李琝志的疆域又扩大了几倍,从西北打到西南,将整个中国版图分割了三分之一,可谓独占一方。
自然人一红上门巴结的人也多,那些幕僚们给李琝志出谋划策,联姻的联姻,讨伐的讨伐,终究也不过是娶回几枚棋子。
韩黛暗笑,这一回不知是哪位将军要遭殃了?
正想着,张妈将炖好的莲子汤盛了碗给她,开口说:“听说这位新姨太是位烟花女子,也不知怎么的就迷上了!”
“人红是非多!经历的事多了,自然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体!”
韩黛接过碗启唇笑道。
正说着,长廊里有脚步声传来,主仆两人不禁屏气。
“这么晚了谁会来?”张妈开口道。
韩黛听着那声音像是皮靴发出来的,心不免怦怦直跳。
难道是他?这个时候不陪着新娘子,来她这荒院做什么?
韩黛无了胃口,见那脚步声已走至门口,熟悉的俊脸让她的心瞬间提紧。
韩黛心知李琝志来者不善,赶紧冲张妈说:“你先下去!”
张妈见是李琝志不免替韩黛担忧。
韩黛是张妈打小看着长大的,韩黛自小失了母亲,张妈于她相当于半个母亲,韩黛出嫁时,便让张妈跟着,本以为可以好好孝敬张妈,却不知竟让张妈跟着自己受苦。这些年心里不免有些愧意。
摊上危险的事,她自然不能拉着张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