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石湖关,越是向北,人烟就越稀少。气候也越是寒冷。已经是四月的天气,但在路边的草丛中,还是可以看到残留的积雪。
在一个背风的小小凹地里,有一间搭建的低矮的行军帐篷。一堆篝火已经烧尽,冒出袅袅的青烟。远处,一匹枣红色的骏马无聊的啃吃着刚刚返青的嫩草,在它的身后,还有一头显然出生不久的青色小马驹,蹦蹦跳跳的欢快的在母亲身旁跑来跑去,不时啃一口地上的草。枣红马也不理它,湖蓝色的大眼中映出一个男人的身影,他扛着一头黄羊,正在接近。枣红马不安的挪动着脚步,想要试图离开这个看上去危险的人类。然而,那人却丢下黄羊,变戏法一样的从背上的口袋取出一口袋上好的马料,倒在枣红马面前,笑道:“吃吧,吃吧。你刚刚生产,总得有些力气把青电的儿子带回去才行。”
枣红马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安静下来。这时,青色的小马驹奔跑过来。不像自己的母亲,它对于眼前这个人类似乎很是依恋的样子,温顺的靠在男人的身边,伸出粉红色的舌头,轻轻的舔舐着他的手背。男人笑着轻拍了它的脑袋一下,骂道:“和你那痞懒的爹爹一样无赖的小东西。去去去,马料只有那些。再也没有了。”
这男人自然就是安宇。再次回到草原上第一件事就是完成青电的遗愿,也许陈暮又要笑得合不拢嘴了,一匹不错的枣红马还有青电的孩子。说起来这老家伙还是赚到了。只不过安宇却不愿意将小马驹也像它的爹爹一样,关在马厩里养出肥肉,走几步路就累的气喘吁吁。他看着远处的枣红马心里思量着:母马温顺,就让陈暮骑着吧。这匹混血的好马却是不能给他。千里马只有在战场上才能显露出它的神采,怎么能在马厩里养着呢?
感受到男人不怀好意的目光,枣红马再次不安起来。安宇无奈笑骂道:“老子还瞧不上你那点姿色,你就老老实实的准备替青电守节吧!”
小马驹离开了安宇身边,蹦蹦跳跳的跑到黄羊的尸体前。轻轻垂头嗅了嗅,竟然低下头,就着黄羊撕裂了半截的脖子,畅饮起羊血来。安宇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自是明白,这匹看上去温顺的枣红马应该是魔原这边的特殊一族。小马驹体内流淌着的,实际上是半魔半马的血统。“不知道它最后会成长成什么样子。”安宇心里想到,拍拍手,将那小马驹唤到身边来。
小马驹的唇边染满了鲜血,配上它天真无邪的样子,显出一副诡异的美感。安宇不以为意,伸出袖子擦净小马驹嘴角的血迹,从兜里摸出一个晶莹的血珠子来,喂到小马驹的嘴巴里。自言自语道:“小东西,你还是小孩子,自然要好好的补一补了。跟我回去可不是什么好差事,你不仅要常年吃草料,还不能吃血食。要不然被人认出来打死了,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小马驹将血珠子吞进肚子里,啧吧啧吧嘴,眼中闪现着企盼得眼神。安宇拍手笑道:“没有了。老子辛苦一天才弄到的东西你一口就吞掉了。想吃明天还有,不过现在你要听话的去给我啃青草。”
安宇收拾了黄羊,重新点起篝火。太阳已经西斜,他曾经听自己的祖母说起过:这片草原原来名叫“桑梅草原”居住着几十万游牧民族。自从战争开始以后,一些游牧民族向南逃进长城,更多的人沦为了奴隶,还有很少一部分人变成了两不归属的自由民。战争,鲜血成为桑梅草原的主旋律,魔神的视线慢慢的将这里浸染成灰色的死亡地带,魔性生物越来越多,水草丰美的牧马地越来越少。到处都满溢着一种名叫“死亡”的气息,灰暗,破败,腐朽……直到和自己的家乡一样。
烤架上的黄羊散发出来的香气招来了一群饿狼,夜色中,一对对绿莹莹的眼神将凹地里的一人二马包围。安宇愤怒地咆哮一声,饿狼们一哄而散。他自嘲得笑了笑,像饿狼一样的低等生物还是无法承受自己散发出来的威压。不过这样一来,他也会更快的找到自己吧。安宇担忧的看了一眼烤架上的黄羊,想着是不是应该先切下一块藏起来,省的那头饿死鬼风卷残云一样吃掉自己三天的口粮。
饿狼散去不久,远处飘来一股熟悉的气息。安宇冲着空气中使劲吸了吸鼻子,嘴角勾起一丝温暖的微笑,他站起来,眺望着北方。目力尽头,一个单薄瘦削的身影正以极快的速度接近着。
安宇拿起匕首,切下一块热气腾腾的羊肉,丢进盐碗里蘸了蘸。再放进口中,咀嚼了几下咽进肚子里。看着眼前俊美的年轻人已经啃光了一条羊腿,讥嘲的笑道:“魔域的人都变成饿死鬼了吗?一点吃相都没有,小心祖母会打断你的腿。”
希罗放下啃得干干净净的羊腿骨,正色道:“祖母已经回归魔神怀抱了。就在一个月前。”
安宇脸色黯然一下,叹了口气。俯身向前,又切下一根羊腿递到希罗的手里:“那就更应该好好的庆祝一下了。管你的人,疼你的人已经不在了。”
希罗点点头,闷哼了一声,俯身大嚼起来。安宇却是没了吃东西的胃口,仰躺回到草窝子中,从兜里摸出一个酒瓶,浅浅地呷了一口。仰望着星空道:“哪一颗才是祖母的星?指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