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历715年四月三十日,晴。长安,秦宫。
议政大殿里死了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收敛了往日的大嗓门,蹑手蹑脚的走进走出。皇帝陛下的心情不好,萧左相的心情就更加不好。现在,萧左相去往议政大殿后堂的小议事厅还没有回来。不过几个左相倚重的干员已经隐隐能够听到皇帝陛下在小议事厅里的咆哮声,不知道那是不是他们的幻觉。
其实皇帝陛下的怒火已经持续好几天了,只不过今天才来了一个彻底的大爆发。这件事怨不得赢祯的坏脾气,只是不管是谁摊上这种事情都难免要大发雷霆。
事情的起因正是来自于咸阳军事研究院监察处的一份报告。在搜查百里泉的住所时,监察处除了发现若干犯禁的武器装备之外,最重要的发现便是几份百里泉与军中高级将领的书信。其中包括张广武,章质夫,百里明阳,刘汉升甚至陈暮。几乎将赢祯在这次战争中将要倚为长城的高级将领一网打尽。赢祯又怎能不暴跳如雷?
萧南里心事重重的从小议事厅中走出来,一干干员呼啦一声围上去,没人敢开口怕惹怒了萧左相,但就这么围着也不是办法。一个已经上了年纪的官员沉吟着问道:“左相,事情已经没法挽回了吗?”
萧南里翻了翻白眼,冷哼道:“我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不过,这次有人要倒霉了。”
“是谁?”人群中有人追问道。
萧南里此时没有再把怒气发泄给属下的心情,声音冰冷的如同堕进冰窖:“百里明阳及其子侄,夺爵,罢官,贬为庶民,百里氏直系三代不可录用。”
人群中发出“咕咚”一声闷响。众人侧目,只见一个中年官员牙关紧咬,口吐白沫的倒在地上四肢抽搐。显然是经受不了这样重大的打击而骤然发病了。
“是百里胜。”有人低声叹道。
萧南里冷眼瞅着倒在地上不断抽搐的中年官员,终究不能让这人就这样死在议政大殿里。挥挥手叫来医生和卫兵,连拖带拽的将人弄了出去。
“其实也怪不得陛下愤怒。”有人在人群中冷冷说道:“实在是百里家太过混账!”
萧南里瞥了他一眼,让众官员去做事,却是说道:“江流,你留下来。我有事情问你。”
等到人群散了,萧南里朝着那年轻官员点了点下巴。江流会意,跟上萧南里的步伐,两人走出重新恢复了喧嚣的议政大殿,在秦宫前的广场上绕着圈子。
“百里家完了。”萧南里淡淡的下着结论。
“下官知道。”江流跟在身后,毕恭毕敬的道:“其实从百里泉事发被捕的时候开始算起,百里家就已经上了绞刑架。只是没有想到陛下竟然如此狠辣。”
“怪不得陛下。”萧南里叹道:“蜀州总督一年之内已经两次易主,陛下有意闫长顺重返蜀州任总督。你有什么好人选吗?”
江流忽然笑着,半是打趣半是认真道:“下官毛遂自荐如何?”
“你太年轻,恐怕难以服众。”萧南里沉默片刻,拒绝道。
“百里家在蜀州根深叶茂,只怕陛下有意让一个愣头青去帮他修剪枝叶。”江流此时倒是把赢祯的心思揣摩的透彻。
“那我就只能加一个‘代’字。”萧南里顿脚回身,看着眼前露出玩世不恭表情的江流道:“能否扶正,就看你的出息了。”
“下官领命。”江流肃立,躬身深深行礼。
萧南里扶起他来,道:“去吧,准备一下。下午我带你去小议事厅。”
“是。”江流眼中闪过一丝炙热的光芒,终于……又近了一步!
……
小议事厅,赢祯冷眼看着赢晚将扫了一地的信件收拾起来。赢晚抬头看了一眼祖父,欲言又止。
“不许为他求情!”赢祯忽然怒喝道,抬手拿起身边药碗,狠命的丢在地上。“啪”一声脆响,滚烫的药汁与瓷片四处飞散,一粒尖锐的碎瓷划过赢晚的脸颊,他只感觉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疼,伸手一摸,一缕淡淡的血迹遗留在手指上。
“你记住,除了赢姓,谁也不要相信!”赢祯心中有一丝悔意,但很快就被盛怒的心情掩盖了,咄指怒道。
“临战前如此草率大规模的调动,恐怕会正中魔族下怀。”赢晚冷淡的声音响起。他注视着苍老憔悴的祖父,毫不退让的昂起头。
“白波平和王素也是宿将,一西一北镇守边疆。取代章质夫和陈暮正是恰如其分。闫长顺居中调度,赢庸在西京策应。整个计划万无一失。怎么能说是‘草率’?”赢祯冷笑着道。
“白波平已垂垂迟暮,王素留恋山水之间,闫长顺久疏战阵……陛下,请收回成命!”赢晚躬身恳切道。
“我意已决。”赢祯毫不动容。
祖孙二人对峙的时候,一个侍从捧着一封电报急匆匆的回来。看了小议事厅里的情况一眼,胆战心惊的道:“报告陛下,王素未奉命……”
“拿来!”赢祯一把将侍从手里的电报夺了过来。电报上只有两个字:乱命!
“连你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