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历715年六月二十八日,阴。咸阳。第九居民区。
六月的天气出现少有的阴天让市民们有些猝不及防。早晨穿了单薄夏装上工的人们都被突如其来的北风吹得浑身发凉。
包西回到小巷,一上午忙碌而生出的浑身大汗早就被劲风吹干,他打了一个寒颤,心想:千万不要着凉。他紧了紧身上单薄的汗衫,瑟缩着走进家门。看见婆娘正蹲在院子里,烧着一串纸钱。嘴里还叨咕着什么。
“不年不节的,烧纸钱作甚?”包西不满的道:“晦气!”
婆娘抬起头看到是他,露出一个惊慌的表情,低声道:“齐婆子死了。”
“死就死了呗。”包西不以为然的道。
婆娘眉头一紧,嗔道:“你以为前几日买酒买肉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包西平日里只管干活,不怎么关心家长里短的琐事,看婆娘神神秘秘的样子,大奇道:“说的也对喔,我还没到发工钱的时候,你哪来买酒买肉的钱?”
婆娘脸上生出一丝愧色:“唉,别提了。那是王家给的。”
“哪个王家?”
“还能是哪个王家?”婆娘伸指戳了包西一把,道:“就是那个棉商呗!”
这样一说,包西顿时恍然大悟。想起来几日前那场闹剧,齐家儿媳撞墙自尽以后,王家那后生要把她带走诊治。齐家婆婆不允,两人厮打,王家后生吃了点亏,恼羞成怒叫人把她抓了起来。看戏过后,包西第二日要上工,忙碌一天之后也就把这事抛在脑后去了。这时候听婆娘提起来,不由得皱眉道:“那王家平白无故的给你送钱又是作甚?”
“可不光咱们家。”婆娘一脸欣羡之色:“小巷子里十七八家都收了他家的好处。就简单一件事,官府来调查的时候啥也不说就行。”
齐家婆婆平日里与邻里之间并不和睦,加之家中还有一个在近卫军当差的儿子,所以邻居们对于她家的事情很少愿管。王家给钱让邻里们保持了沉默,赵煦自然查不到什么。直到今天看到齐家院里停了一具棺材,心里有鬼的各家主妇们才想要烧些纸钱求个心安理得。
包西却想的多了,抓住婆娘的手喝道:“你这个傻婆子,那钱也敢要的吗?现在出了人命官司,官府查下来,你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婆娘猛地甩开了他的手,哼道:“齐家婆子是得病死的。和王家一点关系也没有。不就是啥也没说吗?你这个傻直汉子,家里哪有余钱?孩儿们都两个月没闻到肉腥了。齐家婆子死活,关我屁事?”
包西叹了口气,道:“齐家婆婆活着的时候虽然令人生厌,可是人死为大,总该去帮些忙吧。”
“帮什么忙?”婆娘冷冷不屑的道:“你没看见他家门口那些兵吗?咱们都是小老百姓,和当兵的可不敢牵涉太多。城防军李大哥都说了,这是军案,两边都是当兵的事,你跟着过去瞎掺和什么?”
包西被婆娘一顿抢白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好扎着手帮她把纸钱烧完。听着附近传来的一阵阵凄婉的哀乐,包西叹了口气,喃喃的道:“齐家婆婆,你一路走好。”
齐大志家的遭遇令人唏嘘。但也只是令人唏嘘而已。邻里们心中有愧,都不敢来凑这场丧事。除了赵煦请来的礼班乐手,抬棺力士。就只有他自己和身穿孝服的齐修、齐武哥俩。
呆呆注视着破败凌乱的齐家,赵煦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朝着齐修道:“修儿,再给你奶奶磕个头吧。从今往后,你们……”他再也说不下去,眼泪流出来,滴落到地上。
齐修点点头,拉着弟弟在棺木面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头。抬棺力士将棺木抬起,礼班乐手在前吹奏着送行的曲子,短短出葬的一行人出了小巷,往附近的坟场走去。
坟场里堆起了一个小小的坟头。礼班乐手和抬棺力士领了钱先走了。齐修哥俩给奶奶烧了纸钱,又伏地痛哭了一场。这才站起身来,跟着赵煦上了马车。
这一天,赵煦过得浑浑噩噩。讲堂上连续讲错了几次之后,王戎见他精神状态实在不好,便给了他几天假。赵煦捧着假条,道:“我没事的。”
“算了吧。再教下去,院长可要训斥你误人子弟了。”王戎没好气的道:“你去休息几天吧,养养精神。化学科不是主课,院长应该有时间帮你几天的。”
孙铿曾经说过:工作是忘记一切不安的良药。赵煦却发现,自己实在是达不到他的境界。回到宿舍里躺下,想睡觉却发现脑袋里乱成一团。想坐起来静一会却发现自己已经三天没合眼,精神疲惫不能忍受。颠三倒四的折腾了几回,他索性披衣起来,沿着二号土楼的外圈,走走停停。
萧冰本打算去葬礼上安慰他一下,没想到自己过来的时候赵煦已经走了。站在孤寂的坟前默祷了片刻,心中猛地跳了几下,那种不安的情绪再次蔓延开来。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脑海中浮现出赵煦的影子。
……
咸阳西南郊二十里铺周边,已经成为实际上的军事禁区。任何人进出,都要经过仔细的盘查和询问。只是,因为周边地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