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矮的半地下窝棚里温暖如春。安宇盘着脚安静的坐着,耐心的等待着锅里炖煮的狗肉冒出香气的那一刻。布帘揭开,一股凉风裹挟着雪花飞扑进来。铁锅上的热气向安宇身上飘散,他皱了皱眉头,低声喝道:“来了就别愣着,赶快滚进来!”
张延鹤笑嘻嘻的走进来,他的个头较高,在这窝棚里直不起腰来,弓着腰的样子像只虾米。他伸长鼻子嗅了嗅,腆着脸笑道:“安长官,看来我们回来的正是时候。”
安宇白了他一眼,丢给他一个石头臼子:“磨点花椒粉来。”
“好嘞!”张延鹤拿着石头臼子走到窝棚角落里,抓了一撮花椒丢在臼子里。一边研磨一边回头道:“今年大雪来的早,今天就只有一个运粮队过来。奴工城里的崽子们要饿肚子了。”
“城里有的是粮食,食物上的事情,可不要为他们操心。”安宇拿着勺子将白沫撇出来,漫不经心道。
张延鹤当然知道安宇说得“粮食”到底是什么。脸上露出忿忿不平的神色,手上的劲儿也不由增大了,将臼子里的花椒都崩了出来。安宇心疼道:“就那么点了你还浪费?行不行?不行我换姬发过来。”
“别,这点儿狗肉还不够他一个人嚼谷的。”张延鹤连忙将落在地上的花椒粒捡起来,讨好道:“我吃的少,您就留下我吧,等会儿姬发把酒送来之后您就把他打发走。十四队今天晚到了半个小时,害的我们又空跑一趟。这狗肉还轮不到他吃!”
安宇笑笑,专心侍弄着锅里的狗肉,不搭理他。只听到外面脚步声响,布帘揭开,一个胖大汉子走进来,怀里捧着一个酒坛。他将酒坛顿在安宇脚边,摩拳擦掌的走到张延鹤身边,拍打着他的肩膀道:“老远就听你这家伙讲我的坏话。怎么,不服咱们出去练练?”
张延鹤被他熊掌一般的大手拍得一个趔趄,差点把臼子都掉在地上。怒道:“姬胖子,你长得没我高,岁数没我大,练什么练?”
“你也就这点儿出息。”姬发不屑道:“等会儿我的酒可没有你的份,你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我磨得花椒粉也没你的份,你就干吃吧你!”张延鹤毫不示弱得反唇相讥。
这俩人见面就掐,似乎天然就是对头。安宇听得烦躁,淡淡道:“你们两个都给我滚,再多说一句,今天就不走了。”
“别,别安长官。”张延鹤和姬发两人同时服软。摆手道:“院长好不容易来一趟,你说我们这帮当学生的怎么也要见上一面不是?”
“那就闭嘴。”安宇冷冷道。
“好。”张延鹤点头应是,想了想觉得不对味,苦着脸道:“安长官,闭上嘴一会儿可怎么吃啊?”
“我们吃,你看着就行。”姬发冷不防憋出一句来,坏笑着看着张延鹤。张延鹤狠狠用眼神盯着他,用口型“说”道:“你就使坏吧你。”
姬发呵呵笑着,对于张延鹤这种毫无威胁的反击显得一点都不在乎。安宇冷眼看着两人在那无声暗掐,悠悠叹了一口气,深邃的眼神似乎穿过了风雪,一直遥望到远方的石湖关。
与此同时,石湖关南第三兵站。秦历715年八月六日,大雪。
荣誉号装甲列车缓缓驶到站台前,停了下来。漫天雪花飞舞中,车厢门打开,寒风扑进车厢。孙铿和赢晚同时打了一个寒颤。
“欢迎来到石湖关。”陈暮披着黑风衣站在站台上,冷漠地朝孙铿说道。
孙铿下了车,站台上的雪堆出薄薄一层,看得出来,应该是刚刚扫过。他走到陈暮面前,向他敬礼:“陈将军,我来了。”
陈暮矜持得点了点头,伸手虚请:“我们乘马车过去。”
三人乘坐上一辆马车。车厢里点上了火炉,一股煤烟味儿呛得孙铿脑袋发晕。三人就这么沉默着。彼此之间似乎有一道无形的墙阻隔着,陈暮空洞的眼神目视前方,仿佛那里坐着的不是孙铿,而是空气一般。
孙铿实在忍受不了这种无形的压抑,他拉开车窗,让清凉的空气透进来。一时间车厢里温度大降,但是感觉却好多了。
陈暮轻咳一声,打破了车厢里的沉默气氛。他皱眉道:“今年真是邪门,往年都是九月份下雪的,今年足足提前了一个月。秋装才刚刚发下去,又要换上冬装了。”
“几十万人的冬装,后勤有的忙了。”孙铿倚着车窗看雪景,淡淡接话道。
“倒也不忙,之前就已经预计了冬天会发生战争,所有的军用物资早就准备好了。现在正在下发过程中,只不过发到士兵手里需要一点时间。气温下降很快,我担心……会有非战斗减员的情况出现。”陈暮如是说道。
孙铿惊讶转身,看着他。这不是一个上将军对自己说话的口气,这完全是在向赢晚这个未来的君王汇报工作的语气。他耸耸肩膀,闭上了嘴巴。
赢晚皱了皱眉头,看向满头银发的老将军。轻声道:“您应该去向陛下说。陛下在大通郡,从石湖关到大通郡只有不到三十里的距离。”
陈暮鼻孔中喷出一股白气,他愤怒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