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上,堆起了一座石冢。任谁也不会想到,石冢的下面,当真有一个苦苦挣扎的生命。
透过缝隙,庞春江大口呼吸着稀薄的空气。书生用最残酷的刑罚来处置他。在漫长的等待中,缓步走向死亡。这个过程也许是两三天,也许更长久。庞春江不敢想象下去,拼命扭动身体,想要挣开那绑的死死的绳索。
“那帮人处置你这种探子很熟练,看来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绝望中,庞春江忽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他怔了怔,扭动着身体试图让外面的人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不要乱动了。很容易受伤的。”关蓉拈起一块巨石,随手丢了出去。“我看见你义父的车队里没有你,就知道出事了。过来看看有没有活的,没想到,真的让我捡了一个。”
几分钟后,重获自由的庞春江坐在乱石堆上,贪婪的呼吸着草原上芬芳的空气。关蓉站在石冢旁,神色不定,也不知在想什么。
“为什么要救我?”庞春江疑惑问道。
“你以为张一利是你的救兵,实际上我才是真正的暗面。张一利不过是用来掩人耳目的幌子而已。”关蓉道:“我得到了命令,要全力保证你的安全。”
“是谁的命令?”庞春江追问道。
“这就不是你需要关心的了。书生是去杀院长了吗?”
“是。”庞春江活动了一下身体,发觉自己并没有什么损伤的地方。也许是那几个流民太过相信自己的手段和所处的环境,根本就没有在少年身上施加其他的手段。
“我也得过去了。”少年低头四顾,没有找到趁手的武器,索性两手空空的走下山去。
“你去送死吗?”关蓉站在他身后道。
“院长身边有敌人。我得把他揪出来。”庞春江冷漠回答道:“责无旁贷。”
“我还以为,你会去杀了书生,提前为孙铿解决麻烦。”关蓉冷笑道:“那我就放心了。至少救出来的人没有盲目自大的心思。”
“我是情报员,不是战士。”庞春江道:“超出能力范围的事,我是不会做的。”
“那就祝一路顺风。”少女淡淡祝愿道,神色间却没多少温情。
“谢谢。”庞春江亦是如此,公式化的回答了一句,步履蹒跚的走下山去。
秦历717年三月初九,晴。北方桑梅草原丘陵地带。秦军营地。
能容纳数万人的大营空荡荡的,疾风啸叫着在空旷的街道上掠过。大军已经于一天前出发,前往极光城附近的地域给敌军以致命一击。在这座临时营地里,只剩下后勤部队在留守。
紫苏脚步匆忙的从帐篷区穿行出来,不确定的回头望了一眼。除了街角打着旋儿的风,连个人影都没有。她自嘲的笑了笑,拍拍胸口走到战地医院哨卡前。
“苏护师,今天来得好早啊!”门口的哨兵检查过她的证件,笑着招呼道。
“在天海城的话,这个点已经算是很晚的了。”苏草淡淡解释了一句,从哨兵身旁的小门走进营区之中。
在主力部队离开后,前几次战斗中负伤的伤员们也跟着辎重部队踏上了回家的旅程。偌大一个战地医院,除了几十个医师护师之外,就只剩下北地的风儿作陪了。
“早上好,苏草护师。”身材伟岸的男子走了过来,顺手接过紫苏手里沉重的医药箱。
“早上好,令狐院长。”紫苏冷淡的回应道,脚步并没有停下,而是径直朝着一间病房走去。
令狐立冬看着她的背影耸了耸肩膀,有些无奈的尾随了上去。“苏草护师来这么早,是要关心一下本院上下唯一的病人么?”
“是。”紫苏干脆的回答道。
“前一段时间您实在太过辛苦了,这位病人的伤情并不算严重,这几天为什么不休息?”令狐立冬试图摆出战地医院院长的威严。
“令狐院长多虑了。我没事。”紫苏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微笑截断了所有的话头,她站在病房门前,歪着头道:“男女有别,还请令狐院长止步。”
“呃……”令狐立冬有心想要跟进去,可转念一想病房中那女子的来头,见了面恐怕要老老实实行后辈之礼的。于是听话的站在门口,体贴的将医药箱送上。
“谢谢。”紫苏嫣然一笑,重重的关上了房门。
荷色的窗帘紧紧闭着,病房里散发着浓郁的消毒水气味。窗前的白色小书桌上,胡乱丢着几条换下来的纱布。纱布上血迹殷然,很显然那些伤口并不像紫苏想象中那样愈合良好。
病床上的少女沉沉睡着,长长的睫毛抖动着,也不知是梦到了什么可怖的事情。她呼吸急促,胸口随之快速的起伏。素白的双手紧紧攥住了床单,伤口崩裂开来,鲜血很快就浸透了雪白的纱布。
紫苏低声惊呼,上前轻轻握住少女的双手。轻声安抚道:“别怕,别怕。你现在很安全,没有什么人能够伤害到你了。”
倏地,狐九重睁开了双目。困惑的打量着眼前年龄与她仿佛的少女,仿佛忘记了两人昨夜的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