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易回到卫指挥部的时候,营地里静悄悄的。已经准备出发的各部重新回到营地,指挥部门前站着樊东来的侍从官柳鸿飞。看见王易下马,柳鸿飞迎上前来,举手敬礼后皮笑肉不笑的道:“樊督着我前来,与王卫指挥小酌几杯。”
王易心道,哪里是小酌?分明是监视。他心中叹了一口气,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硬挤出一丝亲热来,干笑道:“只我两人怎么尽兴?陈行正好有空,我吩咐人去让他过来陪饮。今夜恰是无事,不如一醉方休。”
“陈策士官还有事情,就不劳烦他了。”柳鸿飞道:“就我两人。樊督对你严厉也是爱你至深,你可不要误会了。”
王易摸了摸已经高高肿起的脸颊,苦涩的笑了笑。“做属下的焉敢有怨言?走,进去喝酒。”
……
孙铿捏着刚刚收到的电报呆了几秒钟,忽然笑道:“樊东来这会儿怕是脸蛋生疼。把那份电报翻出来,一起给樊督发过去。问问他前后命令不一,所为何来?”
“总要给人留些脸面吧。”薛汉臣不怀好意的撺掇道。
“脸面?”孙铿冷笑一声,手一松让电报飞了出去。眺望着远处黑沉沉的夜色道:“罪军营这么一冒出来,总算是替我出了一口恶气。”能在战役结束前狠狠给这家伙来上一记耳光,我心甚慰啊。
薛汉臣心道,孙铿这人当真是眼里不揉沙子。这封电报一发出去,樊东来怕是要丢人丢到姥姥家了。不过,这是他自己找的。跟别人翻旧账有什么关系?
无论怎么说,在明面上,桑梅草原东部战场上的两大长官总算是在立场上达成了“一致”。无论战局如何发展,那支阻击部队的命运如何。接下来都是要到了给草原上的魔族军套上最后一根绞索的时候了。而这漫长的征程,也到了画上一个句点的时候。
国防军第八十九卫驻地。秦历717年三月二十五日凌晨。
“吹紧急集合号!”接到命令的营地中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吼叫声。军官们披着军装从帐篷里钻了出来,望着面前一片混乱的出发场面。
“卫指挥,部队已经准备完毕。请您下达出发命令。”值星官跑到一个虬髯大汉面前,急迫的请示道。
“准备好了就立刻出发。前卫部队扫荡发现的所有敌军。告诉下属各部,不要顾及什么队形,全速前进!全速!”卫指挥狠狠的挥舞着手臂。“三十三卫已经先拔头筹,我们已经落后了。快快快,去的晚了怕是连泔水都捞不到了。”
同样的场景,在已经展开的各卫指挥部相继上演。皇甫华不知道,他所署名发出的一封明码电报在桑梅草原东部战区造成了多么巨大的一波浪潮。如果此时能够从天上向下俯瞰,就可以看到在东部草原的大地上,十几支秦军组成的明亮火焰箭头,朝着他们所处的位置进发。已经被打成一盘散沙的魔族军十几万部队被这些疯狂突进的秦军冲的七零八落。在这个疯狂的夜晚,有多少魔族军死在一心想要功勋的秦军枪下,谁也没有一个明确的数字。
不过,这个时候的皇甫华还不知道外界的局势正朝着有利于他们的情况发展。无名的土地上依然在混战,他带着士兵们从一个阵地转战到另一个阵地上。迷雾中,有的人倒下了再也没有起来,其他的人捡起了他们丢下的武器,随着那面战旗继续冲杀。
一夜的乱战之后,天色渐明,雾气却依然没有散。皇甫华带着人再次杀回了山顶附近。跟一伙同样疲惫的魔兵相遇,短促的战斗之后,魔兵被这群爆发出极大力量的秦军杀散,将山顶的战略要地拱手交了出来。
秦军白天里搭建的指挥部居然还保持着基本的完好,皇甫华迈过几具尸体,走了进去。
“清点人数。”齐优的声音在屋外响了起来,一夜的战斗之后,追随他的士兵换了几茬。策士队差不多快要伤亡殆尽,在他身边的军官除了齐优和马连,就只剩下陈葭和吕情两个了。
“打了一夜,咱们居然还有六十多个人。”齐优走进来,故作轻松的道。说这话时,浑然没有去关注山坡下逐渐平息的枪声。
“老天爷帮了我们大忙。”皇甫华苦笑着道:“没有这场雾,怕是各位早就要地下去碰头了。现在几点了?”
“凌晨四点左右。”齐优摸出怀表看了一眼。
“还有两个小时。”皇甫华思索了几秒钟。“战斗到最后一刻吧。”
“正有此意。”齐优坦然笑道。
指挥部里两人交谈的时候,吕情无言的靠在陈葭的身边。一夜的战斗下来,让这个单纯的姑娘对于生和死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她摩挲着已经打空了子弹的手枪,怔怔的不知在想些什么。陈葭坐在草地上,迸溅在脸上的鲜血已经结痂,手里握着遍布豁口的军刀,无聊的在草地上戳出一个个小洞。
马连坐在她俩身旁,一夜的战斗下来,身上的伤口又多了几处。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喃喃自语道:“这时候要是谁给上一碗稠酒……不不不,就是一口也行啊。”
陈葭似乎没听到他的话,依旧执着的在地上戳着小洞;吕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