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司机带带我。
这大概是时下还算正在流行的调侃。作为一名拥有丰富驾驶经验的司机,我也没想到有一天老司机三个字就这么火了。
我真的是一名司机。
你听。
“乘客您好,尊老爱幼是我们的传统美德,请主动为车厢里的老幼病残孕和带小孩的乘客让座谢谢。”
车厢的吵闹声有点大,以至于广播的声音在此刻好像变成了嗡嗡声。我又播放一遍见没什么效果,索性关了广播。
“三毛,你又过来跑末班车。”
“生活所迫,没办法。”我从窗户给刚跑完最后一趟的赵师傅扔了根烟,自己又点了一根。他倚靠我的车门探头往里边瞧了一眼,空空荡荡的公交车还开着后门,很多时候都让他以为我有什么特殊怪癖。
“也不知道公司怎么想的,最后一班车定到半夜12点,这会哪还有人坐公交。”
“为人民服务嘛,这会下班的都是苦逼上班族,怎么舍得打的,我们多出一趟他们也就省了不少。”
“仁义,有觉悟。”赵师傅竖起了大拇指:“还是你们年轻人有干劲。得,不耽误你忙乎了。”
“行,回头喊上李师傅、林师傅,我们几个来几圈。”
“没问题。”
赵师傅一边往外走,一边头也不回的朝我摆摆手。他看不到车内的这些生物,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我觉得有句话其实说的在理,知道的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至少他晚上睡觉的时候,那些千奇百怪的躯体和面孔不会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郊区的总站本来就没几辆车,晚上10点多就没什么员工了,整个车站除了我便只剩下一个门房老头。
老头姓张,再过一个月就要退休了。听老张头说,接他班的也是一个年轻人,公司为了解决我的生活问题,特意派了一个女生来接张老头的班,说是让我们俩个先接触一下。乍看上去有点7、80年代的包办婚姻。可我挺感谢公司的,毕竟他们是真为我考虑。
车厢吵闹的声音更大了,有些人还带着哭腔,哭泣声尖细又刺耳,就和踩了猫尾巴一样,只是这声音持续的更长,也更让人头皮发麻。我回头瞥了一眼,是个雄性在哭,哭的十分伤心。
没错,我用的是雄性这个更容易辨别性别的称呼。
乍一看上去这个人像个人类,一样的四肢,一样的外貌,但是他头上长着两根长长的触角,有点像鲶鱼胡须的百倍放大版。触角大约二十多厘米,弯弯的垂下来。哭的时候眼泪就顺着触角往下滴,一滴一滴的蓝色液体有些滴到他的身上,也有些滴在车上。
他的泪腺在触角一点都不奇怪。因为在他旁边坐着一个就像数码宝贝里的甲虫兽,只是身材和人类差不多大,坐着的时候就和背个后背包差不多,身体前倾才算坐的舒服。他坐了一会,发现坐着还不如站着舒服,索性从哭泣的男性身边站起来,抓着扶手站在一边。他那两只占了大半个脑袋的眼睛和那个雄性的眼神差不多,流转着一股悲凉。只是可能他有坚硬的外壳,所以他比那个哭泣的男性坚强了许多。
在他周围还站了几个奇形怪状的虫族,样子都比较丑陋,手脚也通常在四到八个左右。类人族更喜欢坐着,这一点和人类倒是十分相似。
尽管每一个周一的晚上我都会见到无数双类似甚至比这更悲凉的眼神,却也只能暗自叹息一口。
没办法,我只是一个夜班司机,只负责送他们到联合指挥部的这段路。尽管我知道,到了联合总部,他们会乘坐飞船回到属于自己的星球,兴许回去之后的境遇可能比鑫胖国家队输了球挖煤还惨,但我一个夜班司机也无力改变他们的现状。
联合总部有联合总部的规则制度,遣返他们也都是根据制定的规章,谁也无法更改。这很绝情,但至少保证了地球和银河所有种族的和平相处。
一根烟燃尽的时候,车身剧烈的晃动起来,就好像有一帮人在这辆公交车开了性爱派对一样,晃的很有节奏。
不远处,地面忽然裂开了一道几米长的缝隙,紧跟着电梯从地下升上来。俩个穿着迷彩的武装军人押送着一个带着手铐脚镣的女人从电梯往这边走。老张头也从门房过来,手里拿着一个登记簿,等女人上了车,他在乘客列表的最后一格划上了对号。至此,我今天要送的客人已经全部上车。
“这帮公交车司机,每次到下班这个点都跟开了跑车一样,要不是他早回来十分钟,你早就出发了。”
我知道老张头是心疼我,担心我迟到。我从脸上挤出个笑容:“没什么事,到了总部的时候把事情说明就好了。”
“你呀,整天就知道个乐呵呵,你看人家小李,跟你一样都是夜班司机,人家没两年便调了岗,担任了队长的职务还是一家公司的CEO,你小子也不知道努把力。”
“升职就不想了,能平稳的做了这最后三年调入总部做个文职就差不多了。再说了,人家小李是夜班司机不假,可人家是给领导开车,情况能一样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