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前,同是下雨。
美人阁的生意甚是红火,姑娘们揽客,男人们买醉。
有一个烧火丫头,名叫离殇,这名字是她的父亲给取的,父亲是位秀才,读过许多书,只是在一个冬天染了肺病,一命呜呼。
很多人不解,为什么取离殇这个名字,这两个字,可没什么好的含义。
他父亲在世时告诉她,是为了纪念她的母亲。
父亲的失妻之殇,一直陪到他去世。
离殇家乡闹瘟疫,死了许多人,村里一个与她一般大的孩子,带着她逃离了乡村。
那孩子也是孤儿,无依无靠,两个身世悲凉的女孩儿,于苦痛的尘世中相依为命。
可是她们想活下来是多么困难,上街乞讨、受雇插秧、上山砍柴……只要是她们力所能及的,都做过。
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她们两个被妓院的老鸨相中,进了美人阁。
老鸨见她们年纪小,还想养几年,故此,她们成了烧火的丫头,勉强能吃个饱饭,算得上衣食无忧。
离殇一直小心翼翼、不露风头,年纪小小的她,出落的很美,可是在这种地方,美就是一种负担。
故此,她一直在扮丑,穿破烂的衣服,用黑灰将脸糊上一层。
那个女孩子不一样,她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别人,很快,她成了一个真正的青楼女子。
还记得海棠接客的那晚,离殇蹲坐在厨房,看着灶膛里熊熊的烈火,她的眼泪如泉水般涌出。
为什么,海棠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干干净净地活下去不好吗?就算重新乞讨,也比被男人糟蹋强。
第二天,海棠起不来床,老鸨知道她们姐妹俩感情好,便让离殇亲自给她送一碗粥去。
海棠是笑着将那碗粥喝完的,说的第一句便是:“离殇,你怪我么?”
离殇没想到她的情绪变化这么快,上一刻还在笑,下一刻面容却僵硬。
“不怪。”离殇摇头,可是心里某处分外难受,现在的海棠,和自己,应该不是一路人了吧。
她成了男人女人们口中的妓女、婊子……
自己还是那个不起眼的烧火丫头。
“其实没什么,真的,接了客,我就能赚钱,赚好多好多的钱,给自己赎身,带着花不完的银子离开这个鬼地方。”海棠打量了一下房间,虽不似别的姑娘房间大,但陪客人嬉闹,绰绰有余。
“我知道。”离殇回答完,拿着托盘失魂落魄地离开,关好房门。
房里传来吃痛的叫声,听说昨晚的那个客人,用鞭子抽了她整整一晚,刚才喝粥时,离殇分明看到了她手臂上细长的红印。
这样“惊心动魄”的一晚,换来的是五十两银子。
自那以后,海棠的生意越来越好,名声却也越来越坏,她为了抢客,使尽手段。
离殇在厨房,听着丫头们议论纷纷,心里五味杂陈。
“海棠胆子真大,连花魁的客人都敢抢。”
“谁说不是呢,那女人,估计是想钱想疯了。”
“我看也是,都已经沦落为妓女了,还在乎什么清白。”
离殇的拳头紧紧地握紧,心如刀割。
她讨厌别人这样说海棠,虽然好像是事实,但她就是无法接受。
老鸨走进厨房,将离殇唤出去。
“原本还想再养你一段日子的,可是你看看,海棠和你差不多大,都已经恩客不绝了,我看你还是捯饬一下,今晚接客吧。”
这几句话,对她来说,无异于是晴天霹雳。
她喉咙里好像卡着什么,想说话,又说不出口,因为她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拒绝的权利。
这个时候,海棠走过来,笑语嫣然,“妈妈似乎太急了点,她长的这样,我怕客人会嫌弃她呢。”
“妈妈年纪虽大,可眼睛不瞎,她长得如何,我会不清楚么?俗话说是金子总会发光,区区一层黑灰,挡不住的。”老鸨上前一步,试图用手绢去擦干净离殇的脸。
海棠却伸手拦住,“再给她一个月,她现在什么都不懂,我教她,妈妈放心,我会让她比我更优秀。”
肯定的语气,认真的神情,老鸨只能退步。
“好吧,离殇我就交给你了,你们感情好,说话也方便。”随后起步离开。
离殇却在心里苦笑,感情好?还哪里来的感情好,那是以前,现在呢?她却要手把手教自己,如何去取悦男人。
这是她一直视作亲姐姐的人该做的事么?
雨越下越大,海棠留给她一个令人绝望的背影:“今晚来我房里。”
有个丫头听到了她们方才所说的话,走到离殇身边开口:“她会好好教你么?怕你和她抢客人还来不及呢,女人心海底针,离殇,你得提防着点。”
离殇跑到雨中,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胳膊抱着双膝,雨水和泪水混合在一起。
父亲教过她洁身自爱,父亲教过她礼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