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州衙门。
堂上,案板上堆满了一摞摞卷宗,知府程之敬埋头案上,忙得焦头烂额,他双手捧着一卷下属呈上来的卷宗,盯了几眼后放下,又拿起桌上另一卷卷宗,刚一打开,看了几行字,面色变化,沉得能滴出水来。
“反了!反了!”
他气得一把丢掉手中卷宗,猛地一拍案板,怒气冲冲,胸膛起伏不定,气得不行。底下,一众捕快、师爷深深低着头,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很久没见到过大人这么生气了。
程之敬烦躁不堪,在堂上来回踱步,“城西城隍庙、城北野树林、东门……都死多少人了?全都发生在这两三天,雍州城什么时候成了索魂的酆都?嗯?”
最后一个字语调忽然拔高,尖锐的就像是有一把锤子猛地锤击在一众下属的心上,吓得他们浑身一抖,头埋的更低了。
见状,程之敬气不打一处来,右手直抖,指着下属们骂道:“你们……你们这群酒囊饭袋,到底是怎么办事的?你们说,是外来的邪魔贼子所为,可查了两天,你们连根毛都查不出来,你们脑子是落家里没带?还是根本没有脑子?”
哪有人回应,这时候回话就是撞枪口。堂下众人心里也是叫苦不迭,这一切能全都怪到他们头上吗?这些大案,本来就很难查,最关键的是,那些来无影去无踪的江湖人士,本就是官府的克星。
千年繁盛赛天庭,雍州十里似仙境,这座大秦重城的太平日子实在太久了,久到骤然间摊上这么大的案子,官府一时也束手无策。
程之敬气极,愤怒拂袖,重新坐回椅子上,身子半倾,右手撑着半边脑袋,使劲按压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他已经两天没合过眼了,不止是身体上的疲惫,更是心灵的疲惫。
自打七彩琉璃灯入了雍州城,三天来,城里发生了数件人命案子,俱是大案。城中百姓人心惶惶,民意沸腾,连打更夫都不敢半夜出门。这个势头再不止住,让上头知道了,这雍州知府的位置,他也坐不安稳了。
几件凶杀案里,死者大都是带刀佩剑的江湖人士,也有平民百姓。凶手是谁?衙门上下,谁都知道凶手只可能是为了七彩琉璃灯而来的某些江湖客。
知道,但抓不到。
既不知道凶手面容,又不知其行踪,该怎么抓?拿什么抓?
所以,程之敬才气成这个样子。
“老李呢?”程之敬声音略带沙哑,心灰意冷的语气里透着浓浓的疲惫。
片刻的寂静,师爷走上一步,壮着胆子回答:“总捕头带人去城隍庙了,说看看能查出什么蛛丝马迹。”
程之敬一言不发靠在椅子上,疲惫地合上双眼。
任职雍州知府也有七八年了,宦海沉浮,他知道以自己的能力关系,能坐到雍州知府这个位子,已然是隆运眷顾。他不求做一个清官好官,只求无功无过。只要安安稳稳再过两年,他就能舒舒服服地辞官归乡。
可偏偏在快要功成身退的时候,撞上了这等大事,陷进了以往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困境。
天下各地,哪天不死人,死一个两个,算不得什么。可城里头一下子死了几十上百人,桩桩件件,惨绝人寰,坏就坏在,衙门至今毫无应对手段。这要是让和他一直不对路的雍州监察司钱大人将情况呈上了京师朝堂,丢掉乌纱帽事小,怕就怕圣上龙颜震怒,将他革职查办,株连程府。
雍州这块龙蛇之地,毕竟是太祖皇帝的祖地,不比别处,动不得、乱不得!
“程大人。”
衙门口,一位英俊的青年大步走进堂内,着一身银白甲胄,如同一匹雪白神龙,威风凛凛。
“林将军。”程之敬睁开眼睛,看清来人面容后惊得跳下椅子,三两步走到堂下,正了正衣襟,朝林凡将军躬身行礼,态度放得很是恭敬。按说,他年长林凡三十来岁,不该这般卑躬屈膝,可官道一途,哪有什么辈分可言,全凭官职高低说话。面对这个大秦军部最年轻的将军,他是一刻不敢怠慢,这几日像供佛一般好生供着,一心想与这位前途无量的将军扯上点关系。
林凡摆摆手,直接道明来意:“程大人,我听闻这几日城中多有凶杀,必定是有邪魔外道混进了城中,他们的目标只可能是七彩琉璃灯,我希望大人增派半月湖的守卫。”
“这……”程之敬迟疑,心道:上千兵力驻守半月湖,你还要怎样?老子都火烧眉毛了,你就只顾着七彩琉璃灯,要不是你押着那破玩意儿中途换道改程,怎么会吸引那些目无王法的邪道魔修通通来了雍州,城里又怎么会有邪魔作祟、滥杀无辜。
尽管心里叫苦不迭,脸上却不敢表现丝毫不满,程之敬深吸一口气,面露难色,“将军,这雍州守军的兵马调动,基本交由戍兵所管制,下官无权干涉啊。增派守卫一事,将军还得和戍兵所诸位指挥使大人言明。”
虽贵为知府,领导一城,但军队方面,他只是名义上的总指挥使,挂的是个虚衔。实际上,雍州守军方方面面都归由戍兵所管制,哪轮得到他说一不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