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年没流过眼泪了?
从十年前那个杀戮的月夜开始,他已经下定了决定从此不再掉一滴泪水,然而此时,他再也忍不住了。泪眼朦胧,诸多幻想丛生,恍惚间仿佛一个俊雅的青年站在面前,一如从前那般,轻抚着自己的脑袋,一双洞察世事的眸子里,严厉中带着一丝柔和。
“木儿,不准哭!男儿有泪不轻弹,楚家孩儿只会流血,不流泪!”
他总是这样,明明对孩子的爱疼入骨髓,在孩子面前还是摆出一副严厉的模样。
严父。严父。
年轻而漂亮的女子,熟练地将自己的孩儿抱在怀里,耳边的一声声呢喃是那么的温柔,“木儿不哭!乖!不哭啊!听爹爹的话,知道吗?”
一声严厉、一缕温柔,仿佛穿越了时光的长河,在耳边回响,撕心的痛楚交织成烈火,灼烧一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他双手在脸上胡乱抹着,使劲抹干净眼角的泪水,瘦瘦的身子紧紧缩成一团,嗓音嘶哑透着绝望,“那个狗贼害我父母惨死,害我家破人亡,偏生留了我在这世上孤苦一人,狗贼不仅毁了我的一生,还留了一道剑气折磨我,让我这十年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还世上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吗?如果不是为了亲手报仇,我早就自行了断了。洛大哥,我好害怕!好害怕自己练不成武功,好害怕这辈子都报不了仇,好害怕那个人再次出现在我面前……”
蓦然,黑影遮空,颀长的身影笼罩着这个角落,楚木缓缓抬头,只见洛木青的右手抚上了他的脑袋,动作轻柔,轻柔得可以感觉到掌心的灼热。
“傻孩子,有我在,别怕!相信我,你一定可以报仇,一定!”
楚木吸吸鼻子,心间一颤,他仿佛感受到了父亲的影子,也是这般,温柔地抚着他的头顶,渐渐地,身子停止了颤栗,一颗心安定了不少。
洛木青心头一叹,涌起一丝苦涩,正是大好年纪,膏粱子弟鲜衣怒马,公子书生意气风发,哪怕是普通家庭的孩子,也该是与喜欢的姑娘情意绵绵的青春年少,可怜的小乞丐,心里究竟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苦痛?
卸下填积在胸膛本欲发作的怒气,他轻轻地将楚木拉起来,拉着他走到窗边,凝视长安街上的喧闹盛景,道:“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楚木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看到长安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公子小姐携伴游玩嬉闹,走卒贩夫吆喝声不绝于耳的喧闹盛景,他不明所以,半响,疑惑道:“人很多?”
“然后呢?”
“很……热闹,很……繁华?”楚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试探着说道。
“你看那里!”
随着方向望去,不远处的街口暗巷里,两三个大汉正在围殴一个瘸腿的乞丐,拳打脚踢,下手凶狠,任凭那乞丐的求饶声如何凄厉,也不肯罢手,直打得那乞丐鼻青脸肿,倒在地面上的一摊血泊中微微喘息。
“你再看那里!”
转眸再看,一位街边上摆摊的老妇人跪在地上,摊位上货物四散,一片狼藉,她扯着一位华服公子的腿,哭着喊着,老泪纵横,那华服公子怒骂连连,身后的恶仆用力扯开老妇人的手,最后华服公子不耐地伸脚一踢,将老妇人一脚踢飞,带着恶仆扬长而去。一些来往的行人,瞧了几眼后,就被主仆几人凶狠的眼神盯着,只好害怕地埋头走过,视若无睹。
楚木疑惑不解,这些情形在雍州城里再正常不过,每天都有发生,甚至他亲身经历过不少,有何出奇?见洛木青不出声,他只好安静看下去。
片刻后,暗巷里的乞丐缓缓从血泊里爬起来,颤抖着双手拿起地上一块沾染着鲜血的肉,狼吞虎咽往嘴里送,丝毫不在意那块肉已经沾满了灰尘鲜血。摆摊的老妇人一瘸一拐地走回摊位上,默默地拾起地上散落的货品,每一个好心的路人帮忙捡起递到她的手里,她便一一鞠躬道谢。
看到这一幕,楚木心间突兀一颤,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十分怪异。
“这世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苦难,他们难道比你更幸福?也不尽然,乞丐这样子活了多久?十年?二十年?抑或更久?老妇人经营小本生意,在这里被恶霸地痞欺负了多久?十年?二十年?抑或更久?”
洛木青顿了顿,悲凉道:“他们这一生何其凄苦?但他们放弃了生存的希望了吗?没有!为什么?或许那孤苦无依的乞丐只是单纯想吃上一块肉苟延性命,或许那老妇人家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