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南不由好奇,问道:“老先生,这又是怎么个说法?都做的杀头的买卖,被官府抓住了横竖都是一刀,难不成还有哪条道劫道不犯法不成?要是有这好事,那我也得去凑凑热闹……”
老者连忙打断李天南的胡言乱语:“小兄弟万万不可有这等不正想法,大奉严法治国,不管在十三道哪个州县,对马贼流寇历来毫不手软,被抓了十有八九要被拉去斩首示众。这条通往西庭州的州道来往的货物,可是占了陇右道各州县商贸近三成的分子,都护府对这条州道的通畅看重的很,要是有商队在这被土匪强盗给劫了货物,只要被都护府知晓了,立马就会派陇右道骑兵专程前来清剿,这么多年,被陇右道越境清缴的土匪都好一两千了。道路顺利通畅,这也是最近二十年才有的光景,得庆幸天下太平才有老朽这等小商贩的安稳买卖做……”
说起以往,老者似乎回忆起来故人故事,“二十年前,这条道上可哪有现在这安顺繁华,几乎每个商队都要花钱请上不少护卫,可每趟还是要碰上几伙从西域游荡过来的马贼,像我们这种没钱请太多护卫的,到头来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不过凡事都有好有坏,道路是安稳了,可这每一趟往来的利润也慢慢下来了,恰巧老朽也年纪大了,不愿再跟以往那般靠运气做买卖了,跑跑这种平淡买卖,挺好。老朽的一个同行,家中出了个败家子欠下赌场一债,被摧的急了没办法,同行只得舍弃了这条虽然绕了些路的商道,去抄以往那些躲避马贼流寇走出来的近道,结果呢,一去不回了,哎……”
老者的感慨叹气中,李天南望向陈玉节,后者也正抬头,两个胆大包天的年轻人,眼神熠熠生辉。
短暂歇息进食后,老者招呼马夫,重新上路。
李天南二人旋即起身,跟上小商队。
扬鞭跟随在马车左右,陈玉节在马车旁与老者闲聊,旁敲侧击打听到了先前所说有匪寇出没的近道。
又相伴前行了几里路程,李天南与陈玉节调转马头,同老者分道扬镳,就此别过。
良久,老者后知后觉,一拍大腿,“哎哟,我这张破嘴,这不是害了两位小兄弟!”
老者吁停马车,顾不得车夫的诧异眼光,在马车上摇摇晃晃站直了身子眺望,二人身影早已远去。老者对着马蹄疾行带起的一路扬尘,奋力喊道:“千万要小心啦!千万别乱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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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泉山离曲折串连各郡县的州道三十余里,方圆几里只有寥寥不到二十户人家。穷山恶水下,能耕种的良田也无几亩,一年年的收成往往填不饱肚子,十余年来,只有迁出去的,从没有迁进来或者迁回来的,故周遭一带愈发冷清破败。
二十年前,通往西域的州道左右盘恒七八拨土匪强盗,不管南来北往的商队从这通过都要被狠狠咬下一块肉,甚至连货带命都留在这,逼得请不起护卫的小商队只得另寻他道,在穷山峻岭间开辟出一条分外艰险的山路。
当从京城外放的新任西域都护傅友德以蛮横手腕,下令西域铁蹄清洗为陇右道输送血液的经络州道时,多年以来靠打劫州道为生的土匪强盗被一扫而空,来往商队无不对西域都护府感恩戴德。扫清大大小小路患后,西域都护府每年都要借春蒐秋獮之名西域铁骑巡视各来往州道,以防野草复生,虽陇右道以外各州县衙门偶有微词,但大多官员商贾对于往来安稳还是乐见其成。
至此,以往商队迫不得已开辟的山路,就成了被西域铁骑踏破了胆子的土匪强盗唯一指望。仗着山路崎岖,大队人马难以入山围缴,小拨兵士来了打不过就跑,被西域铁骑大网漏过的土匪强盗夹着尾巴做人,倒也苟活了下来。
环顾四周,一条清澈山间小溪在左边蜿蜒而过,右边是个陡峭山坡,冲天树木下杂草横生,陈玉节点头道:“左水右山,道路回肠九转,视野也不开阔,差不多是这里了。”
李天南勒停马,与陈玉节牵着马缓缓前行。
徒步走了不到一里,在又一个拐角后路边出现了几间茅屋,李天南上前敲门,一探究竟。
久敲无人应答后,李天南略微用力,感觉门后并无门栓,索性推开木门直接闯入。
果不其然,屋内并无人影。
李天南扫视屋内,一张破旧八仙桌配上四张粗鄙长凳,就占去屋内一半位置,后面一扇木窗轻微摇晃嘎吱作响,窗面上并无糊纸,只用茅草随便遮挡,可真称得上家徒四壁。屋内略显简陋,倒也不显破败,粗陋的木桌木凳并未涂刷油漆,但也面滑光亮,伸手一摸并无灰尘,显然房屋常有人居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