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离开一月有余的乡村,当初走得急找人预定的青瓦依旧堆在屋檐下,碰上这几日时断时续的雨水,那间偏房内大大小小水坑相连,泥泞不堪。
看着天空依旧阴沉黑云滚滚,李天南赶紧动手,趁着这个难得的无雨空隙,从山上砍了根合适的树木作横梁,搬起已经依稀长出青苔的瓦片跃上了屋顶。
折腾小半天,总算修葺好了这间不知道破漏多久的房屋,这让以前在回雁峰只做过上房揭瓦,从没铺过瓦片的李天南对自己的无师自通颇为满意。
随便弄了点吃食后,李天南提着先前买来的香烛金钱冥纸,早退过后又迟到地上山扫墓。
来到在墓碑衬托下终于稍微显眼点的五座坟前,李天南发现有几堆浅浅的焚烧过后的黄纸灰烬,只是在这几日的雨水冲击下也快彻底渗入泥土中了。想起当初吴婆所说,估计也就是这个当初替自己接生,又冒险帮忙将几位亲人恩公埋葬入土的好心人所为。
仔细锄草一番,确保几座坟的小范围内没有小树木野草后,李天南将香烛黄纸点燃,对着五座坟墓重重磕头。
李天南坐在坟前陷入沉思,听吴婆说当年自己一家人并未与人交恶,绝不致出现被人买凶杀人之类的事。而且当初能够手扶吴婆如穿云破雾般赶到家中接生的圣僧显然是个一品高手,若只是寻常马贼恶匪又怎会命丧于此。
想起县衙并未找到线索,李天南最后对着那个据说云林寺空度圣僧的坟墓怔怔出神,难道这一切的起因是他?听李玄白转述,说空度当初承认害死自己一家人,难道真是如此?看样子必须要去一趟云林寺了。
头顶厚厚的乌云中闷雷阵阵,李天南抬头一看才发现天色渐暗,也就起身作罢。
才刚下山,就下起瓢泼大雨,李天南也就打消了去吴婆家感谢一番的心,只得回屋避雨。
州道上,有一骑冒雨疾行。
一眼望去,马背上空无一人,好似一匹无主野马在撒野狂奔。
等到拐下州道直直奔向这个小山庄,靠近了才发现起码之人似乎骑术不佳,坐下马匹狂奔之下只能趴扶在马鞍上。
一道淡青色纤细身影翻身下马,当看清这间十九年以来一直毫无生气的老宅中有亮起点滴烛光时,被大雨淋得落汤鸡一般的她终于笑了。
笑靥如花,却更似梨花带雨。
祝清纱推门而入,两只手得意地背在身后一摆一摆。
李天南一脸错愕,慌忙起身:“你怎么来了!”
祝清纱高高扬起下巴,眉毛一挑:“不欢迎我吗?”
“没没没!”李天南连连摆手,“我是说你怎么冒着大雨来了,而且还是一个人出门,你又不会骑马,就不怕万一路上出点意外吗!”
“头脑一热,没想那么多就出来了。”祝清纱左瞧右瞧,“你这有吃的吗,我还没吃饭呢,刚刚在半路把中午吃进肚子里的全给颠吐出来了。”
祝清纱一身衣物全部被大雨淋湿透了,脸色被冻得发白,头上青丝更是水草一般散乱在头上,唯独那双一直盯着李天南的眼中似有火苗燃烧。
李天南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去厨房烧火做饭。
才进屋没多久,李天南又折了回来,小声说道:“你身上这湿透了的衣衫也要先换下来吧,我这也没其他的,只有我的……”
祝清纱没有犹豫:“嗯,就穿你的吧。”
吃过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看见祝清纱的白皙脸庞上终于有点红润,李天南才心安了几分。
穿着一身不合身长衫的祝清纱问道:“陈公子呢?怎么没看见了。”
李天南回答道:“他去投军了,不跟我一起闯荡江湖了,说是顺便帮我看下能不能查到些十九年前的线索。”
“那你呢?还是不打算留下来,准备到处走走看看,畅游一次你们的那个江湖?”祝清纱望着窗外如珍珠般坠落的雨滴,轻声问道。
李天南看着那柄赵桂赠予的古剑湛卢,声音如剑身一般方正:“我从小就是在一个武林宗门长大,也就从小就算是一个武林人士,若是不曾走一圈江湖,恐怕会终身遗憾。”
似乎想起了什么,李天南突然一笑:“虽然下山的时候陈师伯说过要是……,就让我带回去,可我这才下山不到两个月,如果就这样听了下脚步,依旧会对这个江湖心有不甘。”
祝清纱转过头,对着不敢正视自己的李天南说道:“我等你。”
李天南苦笑一声,“我就是一个只会打打杀杀的江湖浪荡子,不是祝小姐你那种胸怀锦绣风度翩翩读书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更是跟我这种人沾不上关系。当初的三拜你就当作是一个噩梦,老天跟你我之间开的一个玩笑,现在梦醒了自然也就没必要当真了。”
祝清纱神情坚定,上前逼近李天南,“你肯不相干的人奋力相助,你也不贪图我祝家家财,你更愿意为我们彻底解决危难而涉险闯进天刀台。这一切,胜过万千口口声声礼义廉耻圣贤书籍,到头来冷眼旁观他人为难的读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