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走近了才发现,海岸上被海水鱼虾腐蚀出来的层层怪石中,左右两边放眼望去不下二十个打潮人,人人神情肃穆,坚韧如山。
吴浩福跟上脚步,看出李天南疑惑,解释道:“这应该算是太安城的一个特色了吧。城内不少练重剑的,或者是磨炼剑意淬炼体格筋骨的剑客,喜欢每日早晚涨潮时出城前来练剑,风雨无阻。几乎每一个剑士都会直到力竭坠入海水中才会停止,官府还特地拍执金吾来回巡视,捞救精疲力尽裸睡的打潮人。”
说得兴起,吴浩福手舞足蹈,“还经常会出现那种不要命的疯子,每逢大潮时不听劝阻躲避就罢了,更是主动浮舟逆行前进,对着汹涌而来的大潮劈剑。要知道每年大潮淹死的渔民一双手都数不过来,就算对这片水域了如指掌的老渔夫都不敢出海,那时候执金吾可真是想救人都无能为力了。”
李天南心驰神往,自古就有江湖高人遍访名川大山,旧国古都百战沙场,与东海打潮人有异曲同工之妙,水中捞月由情由景入剑,心中自成万千气象,锻造成手中玄妙剑招剑势。
吴浩福自嘲道:“曾经我也有次这种想法,甚至付出行动过一次,可惜的是在被那扑面而来的潮头瞬间打落下海水的时候,就醒悟过来了,或者说是退却了。”
海水随着急速奔流翻滚的潮头拍打在岸上岩石,无数水雾在空中漂浮游荡,最后在海风的吹拂下浸染在李天南周身上下。
湿凉的空气自鼻腔心肺,李天南不自觉地摊开右手于身前,看着夕阳中飞舞的水雾慢慢浸润手掌。
李天南似有所悟,一跃而起掠至空荡荡的比武台,席地而坐,坐潮观剑。
指玄,叩指问长生,那只是世人尊崇道教的偏颇之说,指玄之玄妙,远不止于此。小至花谢花开,风起微末水润万物,大至潮涨潮落,月圆月缺日出日落,万物运转皆有仪轨。
步入指玄境界,一滴水珠的所溅而未碎,在眼中都有丝丝缕缕的明确轨迹。这种妙不可言的轨迹之浓淡,又与指玄境界之高低挂钩,初入指玄,便是模糊不堪,只知晓个大致方向,久入指玄,修为渐深渐厚,便愈发清晰,一切在眼中都是有迹可循有法可依。
指玄之威势,叩指断长生,就在于指玄境界对万物的这种感悟,能够精准地把握住对方的气息流转停驻,不用再跟二品小宗师一般凭借多年实战经验,或是多次亲身涉险出手试探后,才能一击得手。
吴浩福看见李天南那架势,虽然不知晓这位二十岁不到的剑道俊彦到底在干嘛,但多年的江湖经验让他明白对方此时不容打扰,只好退到岸边,静心。
落日彻底沉入地平线下,觊觎已久的黑暗终于吞噬了整个太安城,黑夜中的潮水也逐渐减弱,不复从前。
比武台已被海水吞食大半,仿佛一座袖珍孤岛矗立在近海,往太安城方向的礁石小道也被海水淹没。
静坐半个时辰小有收获的李天南站立起身,先是对着城墙灯火下一脸焦急的吴浩福微微点头以示感谢等候,也不管对方是否能够看清黑暗中的自己。
李天南踱步上前,一步一步慢慢走到比武台边缘后,仿佛对脚下的海水视而不见,最后闲庭信步般跨出比武台。
夜风阵阵,海面随着渐渐势弱的夜潮起伏跌宕,海面上鞋底滴水未沾的李天南如履平地,同样随着波浪微微上下起伏。
所想所猜无误,李天南会心一笑,双手负后傲然而立,两条腿未动分毫,身形却轻灵滑向岸边,犹如脚下踩有一条无形小舟,眨眼间穿过几丈远的海水,返回城墙下。
俊朗青年英姿飒爽,气态超凡脱俗,从漆黑海上踏浪而来,飘飘然恍若天上仙人。
跟随父母在城墙下散步纳凉的稚童瞧见这一幕,小嘴张得能塞下那只肉呼呼的小拳头,两只小眼睛瞪得滚圆,大声对着爹娘欢呼,说自己看见神仙。
一直默默担心是否出了意外的吴浩福看得目瞪口呆,可惜还没来得级开口问候,肚子中阵阵咕咕叫声先声夺人。
李天南仿佛并未发现对方的窘迫,歉意道:“让吴兄弟久等了,不好意思。”
吴浩福摸着额头,讪讪笑道:“该不好意思的是我才对李兄弟你跟着我白跑了一趟,没赶上下午的那一场比斗。”
李天南歉意更深,“不打紧,这一趟并不是白跑,此行所获匪浅……走吧,先回城内找点酒肉,我也肚子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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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李天南特地换过客栈,就在东门就近处找了个客栈落脚歇息,翌日天还未亮就与捕鱼为生的渔民们一起早早出城,枯坐于那张潮水中的比武台上,看着东方一轮红日从海面上徐徐升起,朝阳洒满太安城。
此后连续五天,李天南如老僧坐定般盘坐于比武台上,从朝阳变烈日,再到夕阳,潮起潮落。
吴浩福心思机灵,听闻世上的高人观潮就能悟出剑法,昨夜斗胆问过李天南后对方也大大方方承认观潮所获匪浅。于是吴浩福第二天现学现卖,撅着蹲在海礁上,瞪大眼睛看海水滔滔,可惜的是直到看得两眼